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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平想了想,道:“今天晚上我们去守夜。”
不是吧?霍如侵的脸色刷地拉下来。 报社那边,颜丹沉正忙着做专题的事儿。 她先把想法给田大姐进行了汇报。 身为主编的田大姐对颜丹沉的想法也颇为惊讶,不过她倒没说什么,满口同 意了。 此刻,颜丹沉正在地铁里,准备到文化局去收集一些资料。 地铁到站了,她边想事情边往外走。 到楼梯口,她忽然觉得像是有人在跟踪自己。 该不会是抢东西的吧!她下意识地拽了拽自己的挎包。 等她走出来,却没有发现有人跟上来。 之前报社已经通知了文化局,所以文化局对颜丹沉的到来非常欢喜。开始还 坚持要派车去接她,不过被颜丹沉婉拒了。 整整在文化局忙了一天,从领导到普通职员都非常配合,对颜丹沉是有求必 应。颜丹沉第一次做这样的报道,对他们的热情反而有点招架不住。 天黑了,行动就要开始。 “霍如侵,这样的事还是头一次经历吧?”何平问。 霍如侵点点头。 “你要是不习惯,可以不去。”何平已经注意到霍如侵今天上午的神情,恳 切地劝道。 霍如侵尴尬地笑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也想锻炼锻炼。” 其实他是想,刚到刑警队就推三阻四,日后只怕会抬不起头来,自己既然参 与进来了,硬着头皮也要上。 何平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果然是我们刑警队的汉子。” “哧”的停车声格外刺耳,因为殡仪馆的夜晚显得非常安静,所有建筑几乎 完全笼罩在黑暗里,只有大门口收发室里还有一点亮光。 守门大爷对他们的到来未觉诧异,不慌不忙地招呼他们进来坐下。 “大爷,你这里就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何平指指对面那栋建筑,冷藏 车间正是在那里面。 大爷点头道:“我们这边没有什么人居住,晚上一丁点声音都特别明显。”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何平吩咐道。 霍如侵连忙点头同意。本来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到里面去守,现在就在外 面,简直谢天谢地。 坐了大半夜,整个殡仪馆依然没有一点声响,静得可怕。 肇大庆已经在打瞌睡,何平的眼皮也开始打架了。 霍如侵却一点睡意也没有,东一句西一句和守门大爷胡扯着。 忽然,大爷停止了说话,眼珠一动不动,侧耳聆听着什么。 随着话音落下,一个很轻微的声音开始敲打霍如侵的耳膜。 果真像刀子在瓷器上刮过的声音——哧嚓,哧嚓。 何平显然也听到了,精神一振,推了推旁边的肇大庆。 哧嚓——大家的呼吸随着这个声音一齐起伏。难道凶手又出现了? 何平已经摸出抢,上好膛。 “走!”他命令道。 “我给你们带路。”大爷自告奋勇道。 说着,他就推开门,走在了前头。 几个人蹑手蹑脚地往里面走,寒气逐渐加重,冷藏室越来越近了。 那个哧嚓的声音依然有规律地响着,越来越清晰。 走到一扇房门前,大爷用手电晃了晃,门上几个字一闪而过——第二冷藏室。 就是这里了!大家的心跳开始加速。 奇怪的是里面的声音并没有停止。 开门,推门的声音他都没有听到?是凶手一点警觉都没有,还是他太专注于 自己的事情,忘记了周围的响动? 何平一个脸色,大爷摁开了房间里的灯。 “啪”,何平撞开房门。 天亮了。 柳四飞上班的时候,看到三个警察在收发室里坐着。 “小何,你们怎么在这里?”柳四飞惊讶地说。 “怎么,不欢迎?”霍如侵铁青着脸说。 “不敢,不敢。”柳死飞忙笑道,“要不,你们到我办公室坐坐。” 可是他的笑容没有保持多久,就被惊恐所取代。 “怎么会这样?”他喃喃自语道。 “柳主任不相信?”何平问。 “不是,不是。”柳四飞道,“我只是觉得太过诡异了。” “莫说你,就是我们几个都觉得不可思议,但现场的确没有发现其他人。” 何平说,“不怕你笑,当时我都是一身冷汗。” 确实——“啪”,何平撞开了门。 里面没有一个人。哦,不,应该是没有一个活人。 |
一具年轻女尸平放在屋子中间的桌案上,身体上同样的伤口让人不寒而僳。
何平一下想起菜市场上卖肉屠夫案板上的剐皮全羊。 屋子里似乎有股冷风在翻卷,好冷。霍如侵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肇大庆啪啪地拉开其他冷藏箱,没有发现意外。 大家都紧张地四处搜索,所以他们都没注意到——桌案上,那具女尸竟然眯 起眼睛笑了笑。 正说话间,一名工人进来了,凑到柳四飞耳朵边咬了一阵。 柳四飞不住点头,脸色却并无变化。 何平认得这名工人正是火化车间的,看来他们也发现了那具女尸。 柳四飞听完后,站起身道:“小何,确实如你所说。我要去现场看一下。你 们去不去?” 何平刚要说话,手机响了。 城南分局的秦队长打电话来请求支援。 这帮人,整天就待在办公室里,能破个屁案。何平心里骂了句。 挂掉电话,何平对柳四飞道:“我们有点事先回去了。你这边有新情况的话 马上与我们联系。” 刚到局上,罗一超就喊道:“何平,赵局让你去一下。” 赵局平时很少直接和底下的人沟通,何平猜想多半是为这个案子的事。 过去之后,果不其然,城南已经把案子移交过来了。 赵惊海任命何平负责这件案子的调查侦破,还冠上对他进行锻炼的名头。 锻炼锻炼,这一句锻炼都说了十几年,不知道还要锻炼到几时,何平苦笑却 只能“愉快”地接受。 回到队里,他开始安排工作。 “大家都到会议室来,现在案子正式交到我们这里了。”他对大家说。 肇大庆笑道:“怎么样,不出我所料吧。” 一会儿,大家都集中到小会议室了。 何平先把案情大致描述了一遍,然后分析道:“被盗尸体都是女性,年龄不 等,自然死亡或因病亡故,相关资料都在照片背面。大庆,把你拍的那些照片给 大家看看。” “哇——”接到照片的人都忍不住叫出声来,连罗一超都锁紧了眉头。 “何平,这谁干的?也忒残忍了吧?”罗一超道。 “我要知道谁干的还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吗?”何平笑道,“大家有什么想 法都可以说,我们好采取下一步行动。” “何平,事发现场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罗一超问。 “也不尽然,”何平道,“昨天晚上我们在尸体旁边发现一把手术刀,目前 正在进行检测。今天就能拿到检测结果。” “可是,为什么没发现凶犯呢?”罗一超对何平所述的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 现象也非常纳闷。 “的确费解。”何平苦笑道。 罗一超又低下头看看照片,不禁回想起前些日子的案件,心里一动,道: “何平,你还记得李大云几个人的死吗?他们当时心脏不是也有损伤吗?” “你的意思是,”何平看着他,“与崔婴婴有关联?” 罗一超点点头。 何平马上否定道:“不可能。崔婴婴已经被镇住了,再说她们只对活人下手, 没听说过对死人感兴趣。” 肇大庆也在旁边说:“哪儿来那么多崔婴婴。案子要都是崔婴婴干的,咱们 改名叫捉鬼大队算了。” 刚说完,外面有人在喊肇大庆的名字。肇大庆连忙起身出去。 “何平,手术刀上发现四个指纹。”一会儿,肇大庆进来欢喜地说,“罗一 超,崔婴婴做案可不会留下指纹。” 罗一超不好意思笑了笑。 肇大庆把图片递给何平,又说:“手术刀刀柄上有个阿拉伯数字‘1 ’,不 知道什么意思。” “啊!”肖粤惊讶地叫出声。 大家一齐把目光对准他。 “那把刀可能出自第一医院,那个‘1 ’是他们的标记。”肖粤说,“我老 婆马酥就在那边工作。” 何平呵呵一笑,道:“太好了,如今又增加了一条线索。” 连肇大庆都开心地笑起来,毕竟多一条线索就多一份希望。 “何平,昨晚上咱们好象漏掉了一个地方。”霍如侵突然说。 “哪里?”何平、肇大庆同时问。 “放尸体的桌案。”霍如侵说。 “那个桌案不是四面都封住了吗?”何平不解道。 “我当时踢了两脚,好象里面是空的。”霍如侵说。 |
“那当时怎么不提出来?”何平问。
霍如侵尴尬地笑笑,道:“昨天晚上心里紧张,没有时间想这么多。刚才我 回忆昨天晚上的经过时,才恍然想起。” “昨天晚上我还不是一样,竟然连这点都没想到。” 何平笑道,“还多亏你这么有心。” 一句话化解了霍如侵的尴尬,他感激地对何平笑笑。 “还有什么情况没有?”何平问他。 “对了,还有一点,我想大家可能都注意到了。”霍如侵又道,“大家看照 片背面的资料——第一个人是在9 月12号死的,尸体被盗时间是9 月19号,也就 是大前天;第二个人是9 月13号死的,尸体被盗时间是9 月20号,就是前天;第 三个人是9 月14日死的,尸体被盗时间是9 月21号,就是昨天晚上。” “刚好都是第七天?”罗一超惊道。 何平在一边暗自点头,本打算一会儿提出来的,原来霍如侵也注意到了。 “我们该和殡仪馆联系一下,看哪些人是七天之前死的。”霍如侵又道, “很可能那就是凶犯今晚的下手目标。” “好。”何平道,“一会儿我去联系。医院那边罗一超和肖粤去查查。” 大家又商议了一会儿,把该做的事情分配完毕,已经临近中午了。 “那下午就行动,今天的会此结束。”何平打了总结。 在下楼的时候,罗一超叫住肖粤:“中午回家吃饭?” 肖粤苦道:“马酥今天值班,中午得自个儿解决。” “我也正愁没地儿吃饭呢,要不一起在外面随便吃点?”罗一超建议。 两个人在公安局背面那条街上找了家小店,随便要了几个菜。 “超哥,市局这边确实比分局压力要大。”肖粤颇有感触地说。 罗一超缩回筷子,叹道:“我从上一个大案就加入进来,亲眼目睹了一连串 的悲欢离合。特别是张队的死,对我简直是一种震撼。我终于明白了一个真正的 警察该做些什么。有压力是好事,调整心态坦然对待就好了。” 提起张小川,肖粤也是神色黯然,此前他已大致听说了事情的经过。 “我说现在的人是怎么了,”还是别提那些伤心事儿了,肖粤转移话题道, “什么事变态就干什么。” 罗一超夹了一撮菜,道:“我看不是人有问题,是整个社会都有问题。” 肖粤停下筷子想想,道:“对。什么样的社会教出什么样的人。” 肚子填饱后,罗一超问:“直接去第一医院?” 肖粤擦了擦嘴巴,道:“马酥还在医院呢,先去坐坐。” 第一医院不算太远,两个人到的时候,马酥正在办公室里煲电话。 “肖粤,你来干什么?”马酥正嘿嘿地笑着,听到敲门声,抬起头看见肖粤 在门口站着。 “专家门诊需要预约,我忘记了。”肖粤故做歉意道。 “现在还不用,等过几年就得预约了。”马酥给电话里的人说了句再见,挂 断电话笑道,“快进来坐啊,外面还有谁?” “怎么,马专家不认识我了?”罗一超笑着进了屋。 马酥起身迎道:“罗一超?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你们两口子,”罗一超摇头道,“绝代双娇。” “扑哧”,马酥笑起来,“你是不是病了,我可以帮忙。” 罗一超故作神秘道:“我们在一凶案现场发现了你们医院的东西。” “啊,真的假的?”马酥惊讶地问。 肖粤掏出两张图片,放到马酥面前。 马酥看了肖粤一眼,捡起图片。 图片上,一把细长的手术刀,刀锋上隐约泛着青光;另一张是刀柄的特写, 上面一个清晰的阿拉伯数字映入马酥眼帘。 “有点像我们医院的东西。”马酥看着图片,犹豫地说。 “什么有点像,到底是不是啊?”肖粤问。 马酥白了肖粤一眼,道:“我又不是院长,我可不敢肯定。” 罗一超制止了肖粤,道:“马酥别生气。我们就是来等你们院长的。” 马酥笑笑,道:“我哪里生气。只是这东西出现在案发现场,我不好乱说。” “医院最近有没有过发生反常的事情?”罗一超问。 “反常?”马酥若有所悟道,“对了,前几天有位外科大夫自杀了。” 何平此刻正在家里,准备去上班。 “何平,路上小心啊。”何平的母亲叮嘱道。 戴若容升任京剧团团长后,事情一天比一天多,何平干脆把母亲从妹妹家接 过来,帮着料理家务。 “知道。妈,你下午不是要去看戏吗?我叫小戴过来接你?”何平边换鞋子 边说。 何母连忙阻道:“若容事情多,你可别去烦她。我自个儿坐车去。” 何平匆匆赶到局里。他前脚刚到,霍如侵后脚就跟进来了。 “呵呵。”霍如侵笑着。 这小伙子不错!何平想。 他坐到办公桌前,马上给柳四飞挂了个电话,柳四飞在办公室。 “柳主任,我是公安局何平。”何平道,“麻烦你查一下你们那边可有15号 死的人。” “15号死的?”柳四飞在电话那头应道,“好,我马上叫人去查查。你先等 等。” “怎么样?”霍如侵过来问。 “正在查呢。”何平回答。 不久,刘四飞回话了:“小何,就找到一个15号死的。可能那天其他的都送 到城北去了。” 只要有就行,管他是一个还是一群。 “死者是谁?”何平又问。 “一名医生,自杀的。”柳四飞回答。 自杀?何平连忙道:“行,那我们马上过来。” 第三章守灵 “刷”,掀开尸体上的白布,一具冰冷的中年女尸出现在大家面前。 “就是她。”柳四飞指着女尸说。 死者叶娴,女,45岁,北市第一人民医院普通外科主治医师,割脉自杀。 普通外科?上次黄飞不也是这个科室的吗? 何平拉出她的手,手腕上已经呈黑色的伤口赫然入目。 “她是什么时候送过来的?”何平问。 “16号早上,听送过来的人说是15号晚上自杀的。”柳四飞回答。 她真的是自杀吗?她为什么要自杀? 何平吩咐道:“霍如侵,你打电话告诉罗一超,叫他注意一下这件事情。” “15号死的真就这么一具?”何平对柳四飞还是不太放心。 柳四飞苦道:“这我骗你干啥?真就这么一具。城北不是还有一处吗,多半 都送那边去了。” 是城北没发生这样的事情,还是也被他们隐瞒了? “大庆,你打电话给城北派出所,让他们去看看城北那边有没有类似的事情。” 何平马上安排道,“还有15号死的有几个。” 话刚落,霍如侵报告:“何平,罗一超在医院已经知道这件事儿了,他们正 在调查。” 医院那边,罗一超、肖粤正在医院张院长的带领下去查看叶娴的坐诊室。 “就是这里。”张院长打开一处房间道。 罗一超进去看了看,里面摆设极其普通,一张桌子,几把椅子,靠墙的地方 有个铁皮架,其中一格堆着些普通医疗用具,最上面一格摆放着一排书。 “怎么隔壁也锁着?”罗一超想起进来之前,看到隔壁那屋也是锁着的。 “哦,那是以前黄飞的办公室,现在还没有人用。”张院长回答。 黄飞?罗一超不禁皱皱眉。 他四处看看,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就走到书架前,随手抽出一本书。 居然是一本小说,还是亦舒的作品。 “叶大夫死之前没有什么异常吗?”罗一超翻了几页。 “她最近心情一直不太好,”张院长回答,“毕竟二十多年的老夫妻突然离 婚,肯定有思想负担。” “她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吗?”罗一超问。 张院长摇头道:“就算有只怕她家人才清楚。那天她在医院值班,什么时候 自杀的没有人知道。” “就她一个人值班?”罗一超把那本小说放回去。 “这层楼的医生就她一个,护士倒是不少。”张院长回答。 “难道没有人听到一点声响吗?”罗一超问。 张院长点头道:“应该是这样。” “那天值班的护士在吗?我想见见她们。”罗一超又道。 “这个要去问护士长。”张院长说完,问道,“你们怀疑那把刀跟她的死有 关?” 罗一超点点头,说:“那把刀还要烦劳张院长你费心查一下,看看是哪里失 出去的。” 罗一超边说边查看书架上的书目,中间居然有一本《产科医生手册》,他抽 出来,好奇地问:“叶大夫搞过产科?” 张院长摇头道:“叶娴在我们院一直是搞外科的,没听说过她想搞产科啊。” 转了一圈,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张院长,我们去找那几名护士问问。”罗一超有点失望,把那本书啪地丢 在桌子上,转身朝外面走去。 “好吧,我马上去找找。”张院长等他们出来,拉上门说道。 一阵风吹进来,桌子上那本书的书页被翻得扑扑直响。 忽然,书里面飞出来一样白色的东西——一枚工艺精湛的小绢人,通体雪白, 惟口上一点朱红。 “何平,”肇大庆挂了电话道,“城北派出所的人马上就过去查。” “好。”何平点头道,“霍入侵再告诉罗一超,叫他们完事之后直接到这边 来。” 霍如侵赶忙又拿起电话。 “柳主任,把你12号到15号的相关记录给我看看。”何平转头对柳四飞说。 “好,你们先坐坐,我这就去找。”柳四飞起身离开自己的办公室。 “大庆,依你看叶娴是自杀吗?”等柳四飞离开,何平问。 “尸体经过了清理,不大好说。”肇大庆回答,“不过从伤口来看,应该是 自杀。还是等罗一超过来再说吧。” “小何,这是记录。”柳四飞的声音传来,旋即就见他扑扑地过来了,手里 拿着一本帐册。 何平打开仔细翻看了一遍,道:“12号到14号你们生意都不错,惟独15号只 有一具,并且是自杀。这里面很值得推敲。” “难道是专门为了刮骨的事死的?”霍如侵小声道。 “小罗同志,那天值班的护士只有两个在。”一会儿,张院长带着两名年轻 护士过来了。 两个姑娘都有些不安,跟在张院长后面偷偷看了罗一超一眼,又赶紧调转眼 神。 “谢谢张院长。”罗一超又对两名护士说,“你们坐啊,有点事问你们,就 当是闲聊吧。” 张院长也用温和的语气说:“没事,你们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叶大夫自杀那天,你们也在值班?”罗一超问。 两名护士点点头,其中一名道:“那天有好几个人在值班。” “叶大夫在办公室里自杀,你们一点都没听到?”罗一超问。 “那天她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我们不敢去打扰她。”一名护士回答,“那 段时间她情绪低落,很少和我们说话。” “后来你们谁先发现叶大夫死了?”罗一超又问。 “我。”另一名护士声音有些发颤,“半夜有人送来急救,我去叫叶大夫, 推开她的门——” ——叶娴耷拉着头倚靠在沙发椅上,头上高盘的发卷儿有几缕已经打散,身 上的白大褂下摆被血染成乌红,地上的血迹早凝结成块儿。 “当时我吓得哇地哭起来,”护士心有余悸道,“她们听到我的哭声都过来 了。”说话的护士指指旁边的护士。 “现场还有没有其他值得注意的细节?”罗一超问,“比如有没有什么特别 的东西。” “叶大夫脚边有一把手术刀,后来被城南公安局的人取走了。”护士说。 罗一超心里一动,手术刀? “是不是这种?”他拿出图片问。 “啊。”护士惊叫起来,“好象是这种。” “还有其他情况吗?”罗一超追问。 “我想起来了,”另外一名护士说道,“叶大夫的桌子上还放着一本书。” “什么书?”罗一超急问。 “没仔细看,好象是什么手册。”那名护士回答。 “扑”,门被推开。 那本书躺在桌子上,外面的风偶尔会卷起几页,沙沙做响。 “是不是这本?”罗一超问那名护士。 那名护士上前看了看,道:“就是这本。” “肯定吗?”罗一超边问边查看铁皮架上的其他书目,没有一本叫什么手册 的。 护士又看了看,道:“的确是这本。” 罗一超拿起这本《产科医生手册》,仔细翻了翻,没看出什么眉目。 “这本书我先带回去看看。”罗一超转身对张院长说。 “啪”,门被关上。 门背后,静静地躺着那枚小绢人。 “何平,城北派出所的人回话了。”肇大庆接着电话道。 “动作还挺快。”何平喜道,“问问他们查清楚没有。” 肇大庆点点头,对着手机恩恩啊啊了一会儿,报告道:“没有发现一个15号 死的。至于尸体有没有被毁,他们还在调查。” “没有一个?”何平皱眉道,“难道真是专门为了刮骨死的?” “何平,我觉得这具女尸是我们现在的重点,她的死因肯定也有问题。”肇 大庆说。 何平点点头,道:“不知道罗一超能给我们带回些什么。” “超哥,现在直接去殡仪馆?”出了医院,肖粤问。 罗一超看看时间,道:“先去城南分局找老秦。” “超哥,我有种预感,”肖粤说,“叶娴不像是自杀。” “你的老上司秦队长已经定性为自杀,一会儿你可给他留点面子。”罗一超 道,“15号你已经到市局来了吧!” “刚好已经调走了。”肖粤讪笑道,“看来我只有继续装哑巴。” “欢迎罗老弟来视察工作!”秦队长看到罗一超两人,笑道,“肖粤也回娘 家来啦。” “秦队长,你就别取笑我了。”罗一超道,“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秦队长边走边道:“为殡仪馆的事儿?” 罗一超点点头。 “城南这边实在是人手不够,杂事太多,还真得感谢市局的帮助。”秦队长 诉苦道,“市局有什么指示,我们一定鼎立配合。” 罗一超笑笑,道:“查殡仪馆的事儿竟然扯出第一医院叶娴的死。正好路过 这里,顺便来看看那件案子的资料。” 秦队长惊问:“怎么,叶娴的死跟殡仪馆的事儿也有关?” “那倒不是,”罗一超说,“我们在殡仪馆发现一把手术刀,跟叶娴自杀时 使用那把有些相似,过来核对核对。” 秦队长略有些不快,毕竟叶娴案是他亲手过问的,但他仍然笑道:“那把刀 还在,我马上叫人去取。” 在秦队长的办公室,罗一超自己接了杯水。 水太烫,入不了口。 一会儿,秦队长急匆匆地走进来,道:“那把手术刀不翼而飞了。” 带着叶娴案的相关材料,罗一超和肖粤离开了城南分局。 “超哥,”肖粤说,“秦队长好象有点不高兴。” 罗一超道:“不高兴就不高兴呗,没办法。” 肖粤想了一会儿,说:“咱们要不要去调查调查叶娴的家人?” “明天去吧。”罗一超说,“你看看现在几点了!再不过去,何平该骂我们 了。” “这两个人,怎么还不过来?”何平又看看时间,早过下班的点儿了,殡仪 馆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就剩柳四飞还陪着他们。 “铃——”何平的电话响起来。 “罗一超,你们在哪儿?”何平问。 “快到了,在半路上。”电话里,罗一超回答。 “要不,大家一起吃个便饭吧。”柳四飞在一边说,“时间也不早了。” 何平看看时间,道:“好吧。附近哪里有吃饭的地儿,最近的。” “前面不远处有一家,味道还不错。”柳四飞说,“我带大家去吧。” “到北河外街?”车上,罗一超接到何平的电话,“我知道那地儿。马上就 到。” 副驾位置上的肖粤问:“去哪里?” “何平叫先去北河外街把饭吃了,晚上咱们去守灵。”罗一超挂掉电话道。 守灵?肖粤心里一颤。 等罗一超和肖粤赶到的时候,何平等人已经吃起来了。 “怎么样?我说他们赶过来刚好吧。”霍如侵笑道。 何平招呼道:“没有等你们了。” 罗一超呵呵道:“咱们谁跟谁啊,用得着等吗?” 虽然何平有提升的希望,但毕竟还不是领导,大家现在都还放得开,没有什 么拘束的感觉。其实张小川在的时候,大家就从来没有拘束过,都养成习惯了。 罗一超和肖粤坐下来,边吃边把医院的情况给大家讲了一遍。 其间,不时有“啊啊”的惊叹声,尤其是柳四飞更是惊奇得不行。 “城南是怎么定的案?”何平听完叙述后问。 罗一超嘴里正吃着东西,用手肘碰了碰肖粤。 肖粤赶紧道:“家庭变故造成心理抑郁,导致自杀。” “一场离婚就能导致自杀,现在的人不会这么脆弱吧?”何平疑惑道,“她 为什么离婚?谁先提出离婚的?” “还不知道。”肖粤回答,“得去问她家人才清楚。” “她自杀那把刀不见了?”肇大庆接过话问。 肖粤点点头。 “会不会就是昨天晚上那把?”肇大庆看着何平。 何平停下筷子,苦笑道:“我也有这种感觉。但愿不是。” “对了,这是叶娴办公室里找到的书,据说她死时就放在桌子上。”罗一超 擦擦手,从公文包里掏出那本书,递给何平。 何平接过来看了看,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仔细一想又想不起来。 “你先收好。”何平把书还给罗一超,“是一直在她办公室,还是最近放上 去的,查查这本书的来历。” “何平,你不知道医院的张院长有多倔,”罗一超抱怨道,“开始很不配合, 非说叶娴的事已经结案。” “还不是在你威逼恐吓之下服了软?”何平笑道,“他们那儿是这样,上次 就领教过了。” “颜姐,最近我发现个事儿。”郝乡乡收拾饭桌的时候悄悄对颜丹沉说。 “自从上次吴局来过之后,阿姨和他好象约好了一样,”郝乡乡探过身子看 了看客厅,确定张妈妈正在聚精会神看电视后,继续道,“每天早上吴局都会到 这边的公园来晨练。” 颜丹沉哦了一声,说:“两个老人同病相怜,互相关心是正常的。” 郝乡乡笑笑,道:“那倒也是。对了,你的报道做得怎么样了?” “还行,就快出来了。”颜丹沉说完,问道:“乡乡,明天有没有什么安排?” “阿姨给了我一张票,叫我明天一起去看戏。”郝乡乡说,“你有事儿?” “我约了个产科专家,明天上午去做例检。”颜丹沉道。 “那我陪你去吧。”郝乡乡欢喜道,“阿姨给的票是下午,正好。” 大家边谈边吃,一顿饭下来,天都已经黑了。 柳四飞抢着要付帐,被何平坚决拒绝了。 柳四飞尴尬地对着大家傻笑,那一口黄牙让人觉得恶心,至少霍如侵是这个 感觉。 昨天晚上虽然有些害怕,不过当做一起普通案件而已,刚才听罗一超几个人 一说,事情好象并不简单。知道得越多,疑问就越多,心里反倒越害怕。 “走吧。”何平的声音稍微给霍如侵壮了些胆。 他们都不怕,我怕什么! 不到十分钟,整个殡仪馆又出现在霍如侵面前。 夜色下,稀稀拉拉几盏路灯已经点亮。 “把路灯关掉。”何平对柳四飞说。 柳四飞一脸不解,自己特意吩咐晚上开路灯还有错? “前几天都没开路灯,今天也不能开。”看着柳四飞的表情,何平暗骂一句 笨蛋。 柳四飞下了车,到收发室,吩咐了一通,路灯熄灭了。 一切回归昏暗,霍如侵的心情也跌落了不少。 幸好月色如水,还大致看得清近处的事物,如果再用心一点,远处的东西也 依稀可见。 “离冷藏室最近的是什么地方?”何平问柳四飞。 “旁边有间休息室。”柳四飞回答。 “把钥匙给我,”何平安排道,“肖粤,你陪柳主任在收发室,隐蔽好,别 露面。” 柳四飞转身问看门大爷要了钥匙,递给何平:“就是这把。” 何平接过来,拽紧钥匙,吩咐道:“其他人都跟我到休息室。” 霍如侵看看肖粤,怎么不留我在这里。 正在羡慕,罗一超拉了拉他,低声道:“发什么愣,走了。” 大家跟随何平进了那条走道,找到休息室的位置。何平特意看了看旁边,的 确是一冷藏室和二冷藏室;二冷藏室刚好在拐角处,非常显眼。 大家都等着何平开门。 可是,何平在门前鼓捣了半天,也没有把门打开。 “你来试试。”何平要钥匙交给罗一超。 罗一超也鼓捣半天,门还是没能打开。 “我去叫大爷来开。”霍如侵建议。 “快点。”何平急道。 一会儿,大爷赶过来了。 他接过钥匙,啪就把门打开了。 “这门我熟,生人不好开。”他笑道。 何平有些不信,也有点不服,问:“大爷,你是不是给错钥匙了。” 大爷把钥匙串提到何平面前,用手电照了照,道:“就是这把啊,做了白色 标记的,很好认。” 可是,何平记得刚才那把明明是带红色花纹的。 难道我看错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我先出去了。”大爷扑哒扑哒地走了出去。 声音不大,霍如侵心里却激起一种颤抖的感觉;大爷的笑容仿佛还在面前, 可是怎么老觉得很奇怪。 没有大爷手电的光线,屋子里又暗了下来。 “怎么样?”肇大庆笑道,“第一次在这种地方执行任务吧。是不是觉得很 刺激?” 这个老家伙!霍如侵心里骂道。 休息室里陈设很少,不过长凳倒有好几条。 霍如侵坐上去就不舒服,总感觉像坐着一具尸体,要不就觉得有只手在摸自 己的屁股。 “大家千万不要在这里打瞌睡。”见大家都没有反应,肇大庆又说。 “为什么?”霍如侵小声问。 “别问为什么?”肇大庆不似开始那般玩笑,而是严肃地说,“不想死就不 要在这里睡觉,我可是有言在先。” 霍如侵赶紧提了提精神,开始懊悔怎么没带瓶清凉油来。 “大家警惕一点就是,也别紧张。”借着窗口透进来的月光,霍如侵看到何 平鼓励的表情。 “围坐到一起吧。”罗一超建议。 “好,好。”霍如侵赶紧附和。 四个人把凳子排在一起,这样靠得比较近。 “好了,别说话了,保持安静。”等大家坐好后,何平道。 于是大家都闭口不语。 没有人说话,霍如侵耳朵里只有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偶尔瞟一眼地上, 全是窗户外投进来摇摆的树影。 看看何平和肇大庆,两人一脸坦然;再看看罗一超,咬着嘴唇,似乎也有些 害怕。 四个人就这样坐着,只是何平会偶尔摸出手机看看时间。 不知道几点了!时间过得好慢!霍如侵缩回一直放在腰间的手,上面全是汗 滓,*可能也浸满汗了。 忽然,何平的手机震动起来。 “什么事?”何平用尽可能轻微的声音问。 “有个黑影进来了。”肖粤的声音,大家都听到了,“没看清楚,一闪即逝, 动作非常快。” “知道了。”何平看看时间,收好手机道,“十一点刚过,大家准备行动。” 霍如侵一下紧张起来,赶紧摸出*,上好膛。 不久,隔壁隐约传来悉悉的声响。 霍如侵心跳开始加快。 过了一会儿,悉悉的声音没有了,转而是嘶厮的撕扯声。 霍如侵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猪剥皮。 然后,嘶嘶的声音也消失了,变成轻轻的敲击声。 很快,敲击声消失了,一切又回归宁静。 这可怕的宁静,霍如侵感觉鼻尖上的汗水就要滴落下来。 十多分钟后,宁静被打破了。 哧嚓——霍如侵鼻尖上的汗水哒地滴到地上。 何平一挥手,抢先带头冲了出去。 他迅速拉开了过道上控制冷藏室白炽灯的开关,然后“啪”地撞开第一间冷 藏室的门。 与此同时,罗一超也按事前的约定“啪”地撞开了第二间冷藏室的门。 第一间冷藏室里一切正常。 “啊——”站在罗一超身后的霍如侵惊叫。 何平和肇大庆赶忙奔跑过来。 第二冷藏室正中的那张桌案上,叶娴尸体腿上的皮肉已经被割开。 肇大庆赶紧过去掰开察看。 “怎么样?”何平问。 “左腿骨髓已经被取走,右腿还没取完。”肇大庆说话的时候,何平已经在 四处搜索。 罗一超和霍如侵也开始到处翻查。 “没有。”何平搜寻了一番道,“把尸体抬下来,翻过桌案看看。” 肇大庆呼地就拉起叶娴的腿,看到没有人过来协助,恼道:“霍如侵,发什 么呆,过来帮忙。” 天!霍如侵脸刷地白了。没办法,硬着头皮上吧! 他过去抱住叶娴的头,和肇大庆一起把尸体抬放到地上。 何平一挥手,罗一超过去扑地推翻桌案。 桌案翻倒在地,有块木板滚了出来,原来桌案还有道活门。 可惜,里面空空如也。 “啪”,过道上的窗户突然响了一声。 “会不会跑了?”肇大庆指着右墙上另外一道门。 何平赶紧过去推了一下,那道门还真的开着,外面也是过道。 他马上出去,过道尽头那扇门似乎在轻轻摇动。 “走,过去看看。”他命令道。 几个人跟在他身后,小心地朝过道尽头走去。 那扇门果真没关死,何平推开门,外面是花圃。 “快点。”他回头看到霍如侵居然才走了一半。 霍如侵正待加快步伐,突然哧嚓——声音又响起了。 大家先是一愣,随即何平喊道:“快回去!” 霍如侵被这一吼,赶紧扑扑地往回跑。 “啊——”一声惨叫后,何平看到霍如侵倒在了冷藏室门口。 “霍如侵,你醒醒!” “大庆,快急救。” 恍惚中霍如侵听到许多人在呼喊,可是声音忽远忽近;想应一声,嘴巴像被 封住一样张不开,想睁开眼睛看看,眼皮异常沉重,怎么努力都打不开。 绝对不能睡着!心里有个声音不断提醒自己。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有人惊道——“他醒过来了!” 然后,他朦朦胧胧看到肇大庆干瘪的嘴巴正对着自己的脸,还在大口大口喘 着气。 “嘿嘿,多亏我的人工呼吸。”是肇大庆的声音。 霍如侵眼前一黑,差点又晕厥过去。 “霍如侵!”何平俯下身问道。 霍如侵费力睁开眼睛,轻轻笑了一下。 “马上送到外面去。”何平见霍如侵醒来,悬到嗓门的心终于塌实了。 躺在收发室里屋的床上,霍如侵的脑子逐渐清醒。 看到大家都关切地望着自己,他不好意思笑了笑。 “霍如侵,你没事了吧?”何平关切地问。 “休息一下应该没事了。我还能看走眼。”肇大庆道,“用不着送医院。” 霍如侵感激地点点头,张开嘴道:“不用担心,我没事儿。” “瞧,能说能笑了。”肇大庆喜道。 “你刚才看到什么了?”何平轻声问。 霍如侵脸色一下变得煞白,战战兢兢地叙述道——扑扑扑,我跑到冷藏室门 口,屋子里,刚才被推倒的桌案又整整齐齐摆放在正中间,放在地上的那具女尸 又躺到了桌案上;——不,不对,她上半身怎么坐起来了;天啦,她竟然一只手 掰开大腿上外翻的皮肉,一只手拿把细长的刀子哧哧刮着自己的腿骨;——啊, 我惊叫出声;那具女尸突然抬起头,狠狠瞪了我一眼;——她没有眼珠?!然后, 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是不是这把?”何平掏出一个塑料袋,里面一把柳叶形的手术刀映射出冰 冷的光晕。 霍如侵张大了嘴,机械地点点头。 “肇大庆,你和罗一超去取死者的指纹。”何平放下袋子吩咐。 “是左手。”霍如侵轻轻道。 “啊。”一会儿,对面传来罗一超恐惧的呼声。 何平一个箭步冲出去。 “怎么回事?”肇大庆的声音也有些发颤。 这可是非常少见的。 顺着肇大庆指的方向,何平的目光投向第二冷藏室的右墙。 墙上,一片平整,刚才那道偏门消失不见了。 “你们看到偏门了?”守门大爷听完叙述,脸色大变。 何平点点头,看看其他几个人,也是一脸惊疑。 “那是这里的鬼门。”守门大爷不住摇头。 “鬼门!”何平惊道。 守门大爷点头道:“我也是听这里的老美容师傅说的。” “美容师傅?”霍如侵问。 “就是专门给死人上妆的。”守门大爷又对柳四飞说,“柳主任应该知道冯 师傅吧。” 柳四飞点点头,道:“冯师傅在这里工作了几十年,不过言语很少,我也没 和他说过几次话。” “老冯跟我倒是合得来,无话不谈。”守门大爷说,“他曾对我提起过,咱 们这里有道鬼门,专供鬼灵使用。” “就在二冷藏室?”何平问。 “鬼门并非固定在某一个地方,如果哪堵墙上出现一扇陌生的门,那就是鬼 门。”守门大爷说。 “冯师傅见过?”何平问。 “见过的人都死了。”守门大爷叹息道。 “那他是怎么知道的?”何平疑惑地问。 守门大爷悲痛道:“他也死了。” 守到天际发白,也没再听到那种奇怪的声音。 “我早说今天不会再来,因为骨髓已经刮尽了。”肇大庆打着呵欠说。 何平苦笑道:“那就在这里休息一下,一会儿正好去上班。” 的确,疲劳开车可不是个好活儿。 几个人就着桌子、椅子、床边打起盹来。 “起床啦!起床啦!” 大家全被何平手机上的尖叫吵醒。 伸伸懒腰,哇,手臂好麻;想站起来,腿脚也麻得不行。 大家都用一张苦瓜脸互相望了望。 上了车,霍如侵吞吞吐吐问:“何平,这事是不是——” “见鬼了。”何平怅然回答。 “怎么办?”霍如侵小声说,“我看殡仪馆好象有专门的法师,咱们要不要 找他问问?” “骗人的玩意儿。”肇大庆鄙夷道,“死人财可比活人财好发。” “如果真是那东西,我们怎么斗得过。”霍如侵嗫喏。 “刑警大队破不了案,栽赃到鬼身上,说出去怕要笑死人。”何平道,“崔 婴婴都会过了,还怕什么?” 以前可有个张小川,现在有谁呢?霍如侵没有说出来。 “对了,冯师傅是最近才死的,会不会也和本案有关联?”肇大庆问。 “说不清,得去查查。”何平回答,“那个柳四飞,不知道还隐瞒着什么。” “大庆,你赶紧把手术刀和指纹拿去检测。”回到队里,何平安排道,“罗 一超带人去调查叶娴的家人,我去找冯师傅的家属。” 他又转头关切地对霍如侵道:“霍如侵,你休息一天吧。” “我没事。”霍如侵边说边拍着自己的胸脯。 何平想想,道:“好吧,那你和我一起。” 所幸守门大爷提供的地址非常详细,一路上没饶什么圈子,好象已经快到了。 “铃”,何平看看手机,是肇大庆的电话。 “何平,发生了一件怪事。” “什么事?” “昨天放在检测室里的那把手术刀不见了。” “啊!” “今天这把刀上的指纹和叶娴左手的指纹完全一样。” “那么霍如侵看到的并非幻觉!昨天检测到的指纹呢?” “完全不同,属于另外一个人。” “会不会,就是前夜火化掉那具女尸的?” “好象要到了。”肖粤对罗一超说。 “过了前面那个路口就是欣欣书城。”罗一超左手把着方向盘,腾出右手关 掉cd. “你怎么喜欢听这些?”肖粤笑指刚才cd里播放的京剧选段。 “我父母都是票友。”罗一超道,“从小耳闻目睹,习惯了。心里不痛快就 听几曲儿。” 肖粤哦了一声。 “听说京剧团又要开排《六月雪》,我父母激动那个劲儿,甭提了。”罗一 超扑地踩下刹车,道,“到了,下车吧。” 第四章千万别开那扇门 “你们总经理在哪儿?”罗一超掏出警官证,对欣欣书城的导购员道。 导购员一脸惊诧地看着他们,喏道:“在办公室里。” “我们有事找他,请带路。”其实罗一超平时还是蛮威严的,好象有个词叫 不怒而威,形容他挺合适。肖粤心里想着。 在书城二楼,一位儒雅的中年男子迎了出来。 “警察同志,里面请,里面请。”看来,底下的人已经抢先给他通报了。 待罗一超、肖粤走进去,他又殷勤地亲自沏茶。 “不用客气。”罗一超道,“我们是来找你协助调查案子的。” 中年男子把茶水送过来,又递上自己的名片,道:“在下董严,一定尽力协 助两位。” “你前妻是第一医院的叶娴?”罗一超一贯有话就说。 听到这个名字,董严的眼睛一下就湿润了。 “她死了,你可知道?”罗一超又问。 董严点头道:“前段时间,我一直觉得她不对劲儿,可是怎么都没想到她竟 然会自杀。” “你相信她是自杀吗?”罗一超追问。 董严睁大眼睛道:“怎么,你们也怀疑她不是自杀?” “你不相信?”罗一超反问。 董严道:“我们夫妻感情很好,半个多月前,她突然提出离婚。” “等等,是她先提出离婚?”罗一超打断了董严的叙述。 “恩,”董严颇有些伤心,“我也不知道她中了什么邪,非离不可。” “她提出离婚的前后可有什么不同?”罗一超问。 董严想了想,不好意思笑笑:“不怕你们笑话,那段时间她不准我碰她的身 子。” “其他方面呢?比如脾气,生活细节等等。”罗一超问。 董严道:“我工作很忙,也没太在意。让我想想。” 趁他低头回忆的时候,肖粤轻轻碰了一下罗一超。原来董严的办公桌上斜放 着一面大镜框,里面的人好象正是叶娴。 “我想起了一些。”董严抬起头,眼眶已经湿了,“那段时间她脾气忽好忽 坏,有时候根本就像换了个人。对了,有一次我见她居然用左手吃饭。” ——“是左手。” 罗一超想起了霍如侵的话。 “她以前不是左撇子?”罗一超问。 董严摇头道:“不是。那天她抱怨阿姨做的饭菜不合口味,啪地把筷子仍了, 我看到她用的就是左手;但有时候又是右手。” “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这种情况的?”罗一超赶紧问。 “好象是从那天,”董严回忆道,“那天晚上她半夜去上洗手间,去了很久 也没回来。我以为她出事儿了,就爬起来找她,看见她在厕所里呆呆地站着。我 问她怎么了,她转头瞪了我一眼,不声不响回房就睡。” “具体是哪天?”罗一超问。 “我参加全省图书订销会的前一天,图书会是11号,应该是10号晚上的事。” 董严又补充道,“对了,她丢筷子就是在11号晚上。” “她这些反常情况你难道没在意?”罗一超问。 “那几天一直在准备图书会的事,我忙都忙晕了。” 董严悲痛地说,“她去了以后仔细一想,后悔已经晚了。所以他们告诉我叶 娴是自杀,我到现在也不相信。” “那你为什么要同意离婚?”罗一超问。 “她以死相逼,说如果不理,她就去死。”董严的声音已经哽咽,“想不到 离了,她还是去了。” “你怀疑她是怎么死的?”罗一超问。 董严看看罗一超,诺诺道:“多半是撞了不干净的东西。” 罗一超转过眼神,望了一下肖粤。 “董经理相信这些?”肖粤问道。 董严尴尬道:“难道还有更合理的解释?”言下之意,他不是警察,这个问 题本该由他来问的。 “你们有孩子吗?”罗一超问。 “有,在南市念大学。”董严道,“前天刚走。” “能把她的联系方式给我吗?”罗一超又道。 “可以。”董严马上掏出纸笔写了个电话给罗一超。 “能去你们原来的家看看吗?”罗一超接过电话,收好又问。 “离婚的时候,叶娴要了那套房子。”董严说着到办公桌里找出一串钥匙, “不过我悄悄留了一套钥匙。” 只怕已经换锁了!罗一超心想。 “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吧?”何平边走边问霍如侵。 霍如侵点点头,道:“难道最近这些事情都是同一把刀子干的?” “有这个可能啊。”何平长叹一声。 “就是这里,”霍如侵停下来指着墙边那道牌儿,“256 号。” “进去。”何平道。 又是一个老院子。 有位大妈从院子里出来,何平赶紧问:“大妈,这里面有位冯二娃冯师傅吧?” “民警同志,你们找冯二娃啊,我知道。”大妈看到两人一身警服,热情道, 还作了自我介绍,“我是这片儿居委会的负责人。” 敢情这个居委会大妈不识字?明明是刑警她楞说成民警。霍如侵想笑。 何平赶紧谢道:“谢谢大妈。冯师傅好象去世了吧?” “早该死了。”人死为大,这居委会大妈不厚道。 何平刚想再问问,大妈指着前面挂着白幡的人家说:“就那儿。” “谢谢。”何平道。 “不用。”大妈说完转身道,“我有事先走了。” 这家人显然没想到会有警察上门。 “你们找谁?”一位中年女子没好气地问。 何平笑道:“冯师傅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父亲。你们找他?”冯女道,“他已经死了。” “你别误会,我们本来是想来找他帮忙的,”何平道,“不知道冯师傅竟然 去世了,真的很抱歉。”言语中颇有些不安。 冯女脸色稍微好看了些,道:“有什么事儿吗?” 何平和冯女不咸不淡胡扯了半天,不过是些家长里短的话题,偶尔会流露出 赞美冯二娃,或者安慰冯女的语句。郝乡乡的技术看来学到了几分。 “冯师傅单位上的老哥哥们听说冯师傅去了,都很伤心。”何平叹道,“真 不知道冯师傅这么个好人怎么就去了!” “哎,我父亲一辈子装扮别人,”冯女对何平已经不再抵触,“到死都放不 下他的工作啊。” 这话什么意思?何平纳闷。 冯女见何平一脸不解,补充道:“我父亲死之前正在给自己上妆。” “他不是只给死人上妆吗?”何平惊问,眼前不由地浮现出这样的场景—— 一个干瘦的老头,对着镜子,轻轻地在一张脸上敷上胭脂白粉,小心地用眉夹一 根根理着眉毛,还就着口红纸啧了啧;最主要的是,这个老头一辈子只给死人化 妆,而现在他经手的却是自己的脸。 冯女伤心道:“是啊,我也觉得奇怪。” 难道冯二娃知道自己要死了?何平纳闷。 “是很奇怪。”何平道,“冯师傅给你们留下什么话没有?” 冯女回忆道:“父亲死的头一天一言不发,心事重重的样子。” ——“爸,你是不是不舒服?”冯女关切地问。 冯二没有说话,摇摇头。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冯女又问。 冯二娃长叹一声:“报应!” “这话是什么意思?”何平问。 冯女叹息道:“我也不知道。” “大姐,你可曾冯师傅提起过他单位的事?”何平见冯女已经比较合作,终 于问。 “什么事?”冯女不解道。 “比如陌生的门?”何平试探着问。 谁知冯女一听此话,脸色大变,摆手道:“没有听过,没有听过。” 第一人民医院外面,两个女人正边走边聊。 “颜姐,这下放心了吧。”郝乡乡小鸟一样的声音。 “呵呵,”颜丹沉笑道,“可能是最近吃得太多了,居然有些营养过剩。” 看来,化悲痛为食量的格言在颜丹沉身上同样适用。 “吃得越多,宝宝才会更强健嘛!”郝乡乡笑道。 “到时候还不痛死我。”颜丹沉苦道,“我可不想搞什么剖腹产。” “在这么完美的身体割上一刀,别说你,就是医生也舍不得啊。”郝乡乡打 趣地比划道。 “你!”颜丹沉想抓住郝乡乡,她却早跑得远远的了。 看来这个女人还心存戒心,得,先回吧。 何平起身告辞。 “何平,这个女人还有话不肯说。”出了院子,霍如侵道。 “你还记得守门大爷的话吗?”何平问。 “记得。冯二娃头天告诉他自己看到了鬼门,第二天就死了。”霍如侵恍然 道,“从那个女人刚才的表情看,确有其事。那么守门大爷说的是真的?” ——冯师傅见过? ——见过的人都死了? ——那他是怎么知道的? ——他也死了。 如果守门大爷说的是真的,那么我们已经连续看见了两次,是不是意味着… … 何平真不愿意往那方面想。 “先回去吧!”何平看看时间道,“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发现。” “超哥,叶娴真是给鬼害死的?”肖粤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案件,颇有些怀 疑。 罗一超手握方向盘,眼睛盯着前面那辆车,道:“不好说。” “董严会不会在撒谎?”肖粤又问,“有没有可能是他干的?” “是他干的倒还好办,”罗一超道,“就怕不是他干的。” 肖粤笑笑,不说话了。 “怎么是这里?”罗一超皱眉道。 “北河口?”肖粤看看外面的街道,说。 他们跟着董严的车进了一个富人区,里面全是一栋一栋的小别墅。 “啪”,董严居然轻而易举就开了门。 这是一座上下两层的房子。董严摁开客厅的吊灯,又到全落地玻璃前刷地拉 开窗帘,窗帘是纯白色的。 “家里很乱,你们随便坐。”董严道。 确实很乱,罗一超真不知道该在哪里坐。 “很久没人来过了吧?”罗一超问。 “离婚后叶娴一个人住,把阿姨也辞了。”大约是睹物思人,董严神色略带 悲戚。 罗一超四周看了看,屋里虽然乱,但依然遮掩不了那种清新淡雅的气息,看 得出主人生前的情趣。 “我们的卧室在上面,”董严指着楼上道,“要不,上去看看?” 楼梯的扶手做得很精致,镂刻的花鸟栩栩如生,霍如侵禁不住赞道:“真漂 亮。” 董严回过头来,看到霍如侵摸着扶手,笑道:“黄花梨的。” 楼上的卧室虽然简单,但窗边立架上那只青花水仙盘给整间屋子营造出古朴 的味道。 “花都枯了。”董严心疼地抚着那只水仙盆。 “你没回来过吗?”罗一超问。 “她生前不准我来,”董严道,“老来多健忘啊!她走后我又不敢来。” 是啊,老来多健忘,惟不忘相思。 “厕所在哪里,我想去看看。”罗一超在卧室环顾了一番,道。 “这边。”董严过来带路。 这间屋子似乎不是主卧,没有带洗手间。 “啊!”在洗手间,罗一超惊呼。 他面前的洗漱台上丢弃着半支口红,洗漱镜上胡乱画着一些或深或浅的线条。 这些线条,不正是以前张队给大家发的照片上那种图画吗? 那时天天没事就研究,印象太深了! 罗一超再往里面走进去,听到了轰轰的声音。 透过窗户,他看到对面有个建设工地。 那里,好象就是以前的凤凰大厦。 “颜姐,干脆把阿姨叫出来在外面吃饭吧。”郝乡乡建议,“她下午不是要 去看戏吗,自己做饭多麻烦。” “这个主意不错。”颜丹沉赞道。 说着就给婆婆打了电话。张妈妈满口同意,问在哪里吃。 “就在呼朋堂吧,那儿离家比较近。”颜丹沉看看郝乡乡,那个丫头正笑嘻 嘻地看着自己。 “不错,不错。”还没等颜丹沉挂上电话,郝乡乡就道,“咱们搭一截车吧, 很远呢。” 两个女人上了一两出租车,没用多久就看到了呼朋堂巨大的招牌。 张妈妈还没到,她们赶紧进去找了个位置点好菜等她。 一会儿,电话响了。 “丹沉,你吴叔下午也要去看戏,我叫他也过来?”张妈妈在电话里询问。 “好啊。”颜丹沉道,“我马上给吴叔叔打电话。” 郝乡乡凑过头来,眨了眨眼睛。 颜丹沉用胳膊推了郝乡乡一下,继续打她的电话。 此时,刑警大队里,大家也在吃饭了,不过都抱着方便面。 肇大庆端着面碗吃了两口,又放下来,拿过几张图片,仔细对照了半天,斩 钉截铁地说:“何平,绝对是同一把刀。” “快吃东西吧。”何平刷刷吃着面,“一会儿你要叫饿自己去买,我可不跑 了。” “我在这里趴了半天,脑袋都发痛了,就换你一碗方便面,也忒不值了。” 肇大庆放下图片,用塑料叉捞起面条抖了抖。 “眼看着案子有了些眉目,现在让我吃什么都没心思。”何平道,“马上罗 一超就回来了。我们得赶紧研究对策,难不成今天晚上你还去守灵?” “不!不!不!”肇大庆居然也有打退堂鼓的时候,“最好还是别去了。” “那不就结了。好好吃你的面,吃完了仔细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何平道。 肇大庆指着图片道:“我这不是正想着嘛。” “妈,你可来了。”看到门口婆婆和吴雁雄的身影,颜丹沉赶紧迎出去, “吴叔,这边。” 张妈妈笑道:“老吴路上塞车,我等了他一会儿。” 大家坐好后,郝乡乡问:“阿姨,下午咱们去看什么戏啊?” “《六月雪》,听说是你们戴姐唱窦娥。”张妈妈说。 糟糕!本来打算不去了,可戴姐的戏怎么也得去捧捧场啊,这可难办了。郝 乡乡心里苦道。 “今天是第一场试演,小戴给了我几张内部票,叫我们全都去呢。”张妈妈 道,“丹沉,你不方便就算了。” 颜丹沉正想同意,吴雁雄说话了:“其实倒不远,去听听也没什么。《六月 雪》可是这个团的一绝,何况是小戴亲自上台。” “没事儿,有我陪着。”郝乡乡看到吴雁雄表了态,只好附和道。 谈笑间,菜都上得差不多了,于是几个人边吃边聊。 “何平。”罗一超的声音终于出现了。 “你可回来了。”何平高兴道,“快把你那边的情况说说。” 大约半个小时后,罗一超把所见所闻一一叙说完了。 “怎么会这样?”肖粤简直不敢相信,“不是说崔婴婴已经被镇住了吗?” 大家全都沉默不语。 良久,何平怆然道:“或许我们漏掉了一个人。” “谁?” “崔夫人!” 肇大庆盯着何平道:“你是说崔夫人还没死?” “死不死对她而言并不重要。”何平道,“你们没发觉以前咱们从来都没接 触过她吗?” 经他这么一说,之前一直参与案件的肇大庆、罗一超都不住点头。 “现在一想,当时就听到过一次有关崔夫人下落的消息。”肇大庆说。 “对,就只康行长的老伴儿提过一次,”罗一超补充道,“孙小红出车祸前 曾去过崔家。” 何平点头:“仅仅是去过而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也不知道。当初我们猜 测崔夫人丧命在孙小红手下,很可能并非如此。” “那么叶娴和冯二娃的死,还有刮骨事件,都与她有关系。”肇大庆一脸疑 惑,“如果都与她有关,她到底想干什么?崔婴婴以前是杀人买命,她却专捡死 尸下手。” “不管她想干什么,反正不会有好事。”罗一超苦笑。 “这样,罗一超,你再去联系一个叶娴的女儿,还有她那个阿姨。”何平想 了一会道,“先要确定董严的叙述是不是真的,说不定董严才真正有问题。” 罗一超点点头,道:“好。经过上次的事,现在还真对谁都不敢放心。” “何平,你注意到上午那个居委会大妈没有?”霍如侵突然插了一句。 何平笑道:“我正有这个意思。那个大妈的话里有话,我们下午去问问。” 原来何平早想到了,霍如侵心道。 “肖粤,你带人去南市,看看能不能找到周寒成。”何平继续安排。 “刑警大队居然沦落到这步田地,只怕现在周老头儿正在偷笑。”肇大庆语 气中颇有些英雄无用武之地的落寞。 “求神不如求人,求人不如求己!”何平喝道,“我们这边更不能有丝毫松 怠。希望永远掌握在自己手中!大家听明白没有?” “明白!”所有的声音都清脆无比,听得何平心里发酸。 这一瞬间,他看到了张克,看到了刘笑远,看到了张小川。 北市的居民啊,在你们每个美梦后面,你们知道藏着多少辛酸吗? 颜丹沉一行人吃完饭,招了一辆车就奔京剧团而去。 赶到京剧团的时候,居然还提前了二十分钟。 “走,去看看戴姐。”郝乡乡一下车就拉过颜丹沉。 颜丹沉会意道:“好啊。”转身对张妈妈道,“妈,我去后台看看。” 张妈妈点头道:“可别给小戴添乱哦。” “不会,”郝乡乡道,“阿姨你们先过去吧。” 两人没去什么后台,只在院子里转了转。 “颜姐,我总觉得这院子有点不对劲儿,我们还是去戏园子吧。”郝乡乡警 惕地四处张望。 是啊,大白天都有种发冷的感觉。颜丹沉忙答应了。 戏园子里,早已经爆满。 “我的天!试演都成这样了。”郝乡乡咋舌道,“糟,我们的座位肯定早不 在了。” 郝乡乡急忙拉着颜丹沉找到了2 排10号、11号,居然真有人坐下去了。 “对不起,这是我们的位置。”郝乡乡指着位子对那两个男人喊。 “凭什么是你们的?”一名男子不满道。 “刷”,郝乡乡把票递到两个人面前晃了晃。 两个男人似乎没有起来的意思。 “嘿!”郝乡乡火了。 颜丹沉拉过郝乡乡,轻声道:“可能都是剧团的家属,别弄僵了。” 郝乡乡可不听,啪地掏出警官证,又在两人面前荒了荒,道:“不是要我亲 自动手吧?” 两男子互相看了一眼,终于怏怏站起来了。 颜丹沉瞠了郝乡乡一眼。 “干刑警这几年,就发现这么点好处。”郝乡乡苦道,“别人都说警察是个 肥差,你看看我,都瘦成这样了。” “免费减肥。”颜丹沉笑道,“算是好事儿吧。” 突然,她们听到周围嘈杂的声音一下消失了。 郝乡乡抬头一看,是唱幕的人出来了,原来今天试演的只是法场那一折。不 过郝乡乡对此本就搞不清楚,唱哪折根本无所谓。 一会儿戏台上出来几个人,有个丑角在上面淅沥哇啦白了一通,郝乡乡根本 就没听进去。 “怎么还没看到戴姐?”她不耐烦地四处打望。 刚恼了几句,一个女声念白传了过来——“上天天无路,入地地无门;慢说 我心碎,行人也断魂。” 回头一看,戏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拨人,一群郐子手押着一个女子在 上面。 “戴姐出来了!”郝乡乡欢喜道。 “这是反二簧慢板。”座在前排的吴雁雄回头轻声对两人道。 “什么?”郝乡乡听得一头雾水,“颜姐,吴局说什么?” 颜丹沉笑笑,看来这妹妹是个门外汉。 那边,何平已经找到冯二娃那片的居委会了。 那名大妈果然在里面,还特认真地在看文件呢。 “民警同志啊,快请进来坐。”听到何平的敲门声,大妈起身招呼道。 何平笑道:“上午就见过你了,大妈。” 大妈呵呵道:“这不是。民警同志,你抽烟还是喝水?” 这民警大妈热情得让人难受。 “不麻烦了!”何平摆手道,“找你问点事。” 大妈赶紧把椅子搬得更靠近何平,道:“这片儿有几只耗子我都一清二楚。 有事你尽管问。” 这大妈说话还真逗! 何平笑问:“想了解了解冯师傅的情况,大妈知道吗?” 大妈一拍大腿,道:“我和他是几十年的老街坊。你算问对人了。” “上午听你说冯师傅,”何平顿了一下,“早该死了?” 大妈不好意思道:“我这人就这脾气,有什么说什么。你别见笑。” “不会,”何平问,“要是人人都有你这么直爽,我们办事倒好办得多。” “那我可就说了,”大妈在何平的鼓励下,道,“冯二娃年轻时游手好闲, 做过不少缺德事儿,所以才一辈子摊上那么个邪性的活儿。” 原来冯二娃在这片儿的名声并不好。 “他都干过些什么?”何平问。 “偷鸡摸狗,耍流氓,反正什么事缺德干什么。”大妈愤愤道,“听说还玷 污过年轻姑娘。后来老了,才逐渐收敛。” 戏园子里,所有的观众都站了起来,掌声雷动。 “戴姐的声音真好听。”郝乡乡的评价除了服装好看,就是声音好 当然,也别期望她能就程派艺术说出什么见地来。 台上,窦娥及一干人等谢幕退场。 一出戏就这样结束了,而生活还要继续。 “戴姐可真辛苦,”郝乡乡道,“又当领导又当演员,刚才见她脚步都有些 踉跄。” 颜丹沉也想起来,窦娥出来谢幕时确实差点跌倒,多亏旁边的演员伸手扶住。 “她还经营着一处膳食店呢,”颜丹沉道,“太能干了。” “要不,咱们去后台看看?”郝乡乡建议。 颜丹沉想想觉得不错,给张妈妈他们打了声招呼,道:“走吧。” 两人来到后台,有人拦住她们:“这是后台,请留步。” “我们找戴团长。”郝乡乡故意高声吼道。 果然,戴若容被她的声音吼出来了。 “你们啊,进来吧。”戴若容正在卸妆,披散着头发。 两人跟在戴若容身后。 “随便坐。”戴若容说完,又坐在镜子前继续卸装。 “戴姐,你今天的演出非常成功。”颜丹沉由衷赞道。 戴若容笑道:“那颜记者给我做篇报道,也算是免费帮我宣传宣传。” 颜丹沉呵呵道:“早有记者下手了,哪里还轮得到我。” “哎呀,这些东西真好玩。”郝乡乡东瞧瞧,西瞅瞅,觉得什么都新鲜。 “以前邀你来,你总不来。”戴若容听到郝乡乡的声音,道,“今天可是稀 客啊。” “平时忙嘛,”郝乡乡道,“何平不也一样,戴姐你是知道的。” 经过一阵忙碌,戴若容又回复了原来的面容。 “丹沉,你肚子里的宝宝快三个月了吧?”她转身道。 颜丹沉点点头,颇有些初为人母的羞涩。 “我是过来人,让我看看。”戴若容笑着起身摸了摸颜丹沉的肚子,“恩, 很好。” 颜丹沉忽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和大妈聊了半天,都是些价值不大的东西。 何平告辞后想再去冯家看看,不过考虑一下,还是没去。 “去医院查查。”何平对霍如侵道。让罗一超去查那本书的来历,他总没成 行。 霍如侵驱车到了第一人民医院。 在医院门诊大楼前,恰好碰到马酥。 “何平,你们怎么也来了?”马酥问。 何平玩笑道:“肖粤让我来问好。” “少贫。”马酥嗔道,“为罗一超上次调查那事儿吧?” 何平点头道:“张院长在吗?” “在。”马酥指着对面的外科大楼道,“三楼,李主任那里。” 三楼,普通外科的标牌挂在楼梯口。 主任办公室里面两个人正在说话。 “张院长,能不能给我换一间办公室?”有人求道。 “外科主任不都是在这间吗?”张院长的声音。 “可是最近这里——”那人沮丧地说。 “没有什么可是,”张院长道,“李贫,你现在是领导,要以身作则。” 笃笃,何平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何平简单地说明了来意。 “何警官啊,昨天小罗才来过呢。你问那本书的事情,我正想打电话告诉你 们。”张院长呵呵道,“今天上午产科刚好有人来找那本书。” “是叶娴从产科借的?”何平问。 张院长点头称是。 “找谁借的?带我去看看。”何平马上道。 “戴姐,你们这戏什么时候公演啊?”颜丹沉问,“我看大家都很迫不及待, 今天好多人激动得流泪了。” “戴姐,你们这戏什么时候公演啊?”颜丹沉问,“我看大家都迫不及待, 今天好多人激动得流泪了。” 戴若容叹道:“已经很多年没看到这么热烈的场面了。” “到时候肯定引起轰动。”郝乡乡笑道。 女人在一起总有聊不完的话题,就像男人在一起总有喝不完的酒一样。 何平此刻没有喝酒,不过脑袋已经发涨。 “何平,叶娴借那本书干什么?”霍如侵在车上问。 “天知道。”何平回答。 霍如侵想了一会儿又问:“你说叶娴与冯二娃会不会有恩怨?” “依冯二娃以前的行迹,倒不排除这种可能。”何平道,“问题是两个人都 死了。” 正在叹息,罗一超打电话过来了。 “何平,看来董严没有撒谎。”罗一超在电话里说,“据他女儿回忆,她父 母的感情一直很好,离婚的事还是叶娴死后她才知道的。” “那他们家阿姨找到没有?”何平问。 “还没联系上。”罗一超包票道,“不过找她绝对是小事一件,没问题。” “好,你抓紧时间。”何平对这点还是深信不疑的,诺大一个公安局在北市 范围内找个人还不是难事。 “何平,今晚上怎么办?”车外,天色已经暗下来了,霍如侵忍不住问。 “先回去再说吧。”何平道,“我的头也大了。” 回到队里,所有人都在。 “何平,叶娴家阿姨得明天才能找着。”罗一超抱歉道。 “行。”何平不想给大家太多压力,“你办事,我们都放心。” “大庆,你那边有什么结果?”何平转头问。 “经过调查分析,被盗尸体中,只有叶娴的死有问题,其他应该都是自然死 亡。”肇大庆说,“所以我觉得重点仍然在叶娴身上。” “很好。”何平道,“我们也用不着再去那个鬼地方了,现在重点调查叶娴。” “要是刮骨事件继续发生呢?”霍如侵问。 “所以你保持和殡仪馆的联系,随时获得最新信息。”何平指着霍如侵。 连续几天高强度工作,身心都已经疲惫。 何平打开家门,好象戴若容又没回来。 “妈。”他叫了一声。 何母在厨房里应道:“何平回来了。你休息一下,马上吃饭了。” 扑地倒在沙发上,何平问:“若容又不回来?” “今天的演出很成功。”何母道,“乡乡几个在外面给她庆祝呢。” 不提倒罢,一提何平心里就窝气。 打听戴若容要复排《六月雪》,他心里就不舒服,因为老让他想起死去的战 友。不过戴若容也是为了振兴京剧团,再加上最近工作也忙,也就放一边去了。 “你们两个都忙得看不到人影儿,”何母抱怨道,“一点都不珍惜自个儿的 身子。我看着心疼。” 何母说着把东西端出来,看见儿子已经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早上,手机的闹铃把何平吵醒。 一翻身,怎么在沙发上? 何母看到儿子起来了,忙道:“何平,快过来吃饭。我做了不少你喜欢吃的 东西。” 老太太心疼儿子,一大早居然就做了一桌子菜。 何平洗漱的时候问:“妈,若容上班去了?” “昨晚上看你睡得香,我不忍心叫醒你。”何母道,“若容一早就走了,说 先去看看店子。” “店子不是有她姑姑帮着打理吗,”何平道,“她还费那么多心干嘛?” “别人帮忙哪有自己做放心。”何母道,“快来吃饭吧,肯定饿坏了。” “叮铃铃”,何母喊到:“何平,你的电话。” “好。”何平三下两下收拾完,赶紧跑出去。 “什么?”何平的喊声把何母吓了一跳。 何母忐忑地问:“何平,怎么了?” 何平没有回答,放下电话,抓起茶几上的公文包,啪地打开,呼呼翻了几下。 “妈,谁动过我的包?”何平疾问。 何母诧异地看着儿子,摇头道:“没有谁动过啊。” 啪,何平手里的包掉到地上。 “何平!何平!”电话里有人焦急地喊。 何平抓起电话,声音有些抖瑟:“刀子不见了。” “不见了?”霍如侵被何平的回答惊住了。 昨天下班时,何平专门向肇大庆要了那把手术刀,放进自己公文包里,还半 开玩笑说,要是这次还不见了,那才真叫见了鬼。当时大家笑道,你当场把她逮 住,那不就结了。 现在戏言成真,手术刀又不翼而飞了。 真他妈的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你马上去把那刀取过来。”电话里,何平焦急的声音。 “我已经在路上了。”霍如侵回过神回答。 “妈,我有事儿得走了。”何平胡乱吃了两碗饭,抓起东西就往外去。 “等等,”何母喊道,“若容这些日子神色憔悴,你打个电话给她,让她注 意休息。” “知道了。”何平扑扑冲出门。 霍如侵此刻已经到了殡仪馆。 柳四飞老远就迎了出来,道:“你们可来了。” 霍如侵泊好车,问:“刀子还在吗?” 柳四飞不住点头:“在收发室里。” “是大爷先发现的?”霍如侵边走边问。 “对。”柳四飞回答。 两人几步到了收发室,大爷正在里面发呆。 “咳咳”,柳四飞干咳两声,大爷回过神来。 “柳主任,你们来拿刀子吧?”大爷赶紧问。 霍如侵道:“快给我看看。” 大爷在抽屉里摸索一会儿,一把细长的手术刀出现在面前。 霍如侵接在手里,果然是同一把——昨天为了区分,肇大庆专门在刀柄底端 画了一个小红点;如今那个小红点赫然在目。 “你是怎么发现的?”霍如侵问。 “昨天晚上我又听到了哧哧的声音,”大爷平静地说,“你们都不在,我想 去看看,万一能给你们帮上什么忙呢。” 霍如侵笑笑:“真感谢你。当时你看到什么了?” “走到门口,听到铛的一声,”大爷描述道,“里面有一具被割过的尸体, 还有这把刀。” 这大爷胆子也太大了,怎么说起来一点惧意也没有。 刑警队里,肇大庆高兴地喊:“何平,肖粤回来了。” 何平凑到窗前,看到肖粤的车进了公安局大院。 不知道是喜是忧,何平心里有些不安。 “肖粤,怎么样?”肇大庆刚看到肖粤的身影就扯起嗓子喊。 肖粤扑扑到了办公室,沮丧着脸。 “得,没戏了。”肇大庆转身对何平说。 果然,肖粤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想:“周家所有的人都不知所踪。南市那边帮 着查了一整夜都没有消息。” 何平其实已经想到了这个结果,本就没把希望放在这边,倒也不存在多大的 失望。 可是肇大庆的想法不一样,他骂道:“该死的周老头儿,有事就躲。” “铃——”,一个不熟悉的电话。 “谁?”何平接了电话,“剧团?小戴怎么了?好,好,我知道了。” 肇大庆小心地问:“小戴出事儿了?” 何平点点头。 “那快点去呀。”肇大庆道。 “可是——”何平有些犹豫。 “可是什么!是别人的老婆重要,还是自己的老婆重要?”肇大庆对那些所 谓的为了工作不顾家庭的事迹总是嗤之以鼻,拿家人的痛苦装点自己的门面算个 什么鸟。 何平被他这么一鼓励,终于道:“我先过去看看。这边的事就交给你了,有 事电话联系。” 肇大庆拍拍何平的肩膀:“你放心。快点去吧。” 医院急救室里,一群人正忙得团团转。 “病人血压很不稳定,”一名护士喊道,“心跳越来越慢。” “再打一剂强心针。”一名医生吩咐。 旁边的护士劈劈啪啪取药,敲开,吸进注射器,一连串熟练的动作后,俯下 手哧地把药注射进病人体内。 过了一会儿,守在病人旁边的护士道:“没有任何反应,病人心跳更慢了。” “做好电击准备。”医生已经没辙了。 “砰”,急救室的门被人踢开了。 “不能进去”,有人在外面叫喊。 “若容。”一个男子啪地摔开拉扯他的手,呼地扑到急救台。 是何平,只见他捧着病人带着氧气面罩的脸,哭道:“若容,你醒醒。” 一名护士要去拉他,旁边的医生摆摆手。 有时候,亲情是最好的急救良方。 果然,在何平的哭声中,一名护士说:“病人心跳加快了。” 病床上的戴若容居然慢慢睁开了眼睛。 何平惊喜地拉住妻子的手道:“若容,你醒了。” 戴若容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 何平赶紧把耳朵凑过去,听到若有若无的声音——“何平,快走。” “若容,你别说话了。”何平心都快碎了,“好好休息。” 突然,他感觉妻子的手软了下来,然后听到一名护士喊——“病人心跳停止 了。” “把他拉开,实施电击。”医生严厉地命令。 几个人七拖八拽开了僵硬的何平。 “嘭嘭”几声后,有人道:“没有反应。” “继续。”医生吩咐。 “嘭彭嘭——” “有反应了。”屏幕上,又出现了微弱的心电波。 何平一下子瘫软在地。 戴若容终于从急救室转到了重症观察室。 “医生,她没有危险了吧?”何平在天堂和地狱之间来往几个回合,身心经 受了残酷的考验,说话都有些困难。 “应该脱离危险了。”医生道,“戴团长有没有过心脏病史?” 何平摇头道:“没有。” “那就奇怪了,”医生纳闷道,“她的心电波形比常人小很多。” “是不是因为她最近太劳累了?”何平问,“她最近忙得不可开交。” 医生想想,道:“暂时只能这样解释。观察一段时间看能不能恢复正常。” “何平。”颜丹沉等一群人全都闻讯赶来了。 “戴姐怎么样了?”郝乡乡抢着问道。 何平指了指病房,小声道:“在休息,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 “真是老天有眼啊。”张妈妈边说边抹眼泪。 老天若真有眼,就不会让大家流泪了,何平苦笑。 “昨天晚上戴姐还和我们一起吃汤煲啊。”郝乡乡叹息,“怎么会这样?” “你们进去看看吧。”何平道。 “大家小点声。”张妈妈说,“别吵着小戴。” 病床上,戴若容安详地睡着。 昨天舞台上踉跄的身影又浮现出来,哎,戴姐真是太累了。颜丹沉看在心里 也发疼。 大家伤心了几回,又庆幸了几回。 张妈妈和颜丹沉先回去了,郝乡乡执意留下来陪戴若容。 “何平,你是怎么搞的?”郝乡乡道,“戴姐身体这么差,你都没注意到。” 何平自责道:“最近事儿忙,我——” “你不是说一切正常吗?局里又接大案子了?”郝乡乡问。 何平点头道:“又是件疑案。” “疑案?”郝乡乡正想问个明白,有人在喊——“何平。” 怎么是她?不远处,一个老太太飞快跑过来,头上那朵红花随着脚步上下跳 动。 “何平,容容在哪里?”老太太顾不上休息,急问。 何平指指里面,老太太呼就冲了进去。 “这个老太太是谁?”郝乡乡皱眉问,“我在公园见过她几次。” “小戴的姑姑,”何平靠在门口回答,“请来帮着照看店子。” 病房里,老太太的背影刚好挡住两人的视线,所以有些事情他们都没有看到。 “何平。”罗一超打电话过来了。 “怎么了。”何平赶紧离病房远一些,手机的电磁波对戴若容这样的病人简 直像杀手。 “听说嫂子住院了,没事吧?”罗一超问。 “没事,”何平知道罗一超打电话不会仅为这事儿,“查出点什么了?” “幸亏家政公司帮忙,找到那个保姆了,”罗一超回答,“她说话闪烁其词, 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挖下去没有?”何平问。 罗一超笑着回答:“开始她的话还基本和董严一致,经我们施加压力后,终 于说出了一些新情况。” “什么情况?”何平心中升起了希望。 “是董严主动提出的离婚。”罗一超说,“并且主动搬出了北河口的别墅。” 何平啊了一声:“董严一直在说谎?” “还有阿姨也是董严辞退的。”罗一超继续道。 “是什么原因,她有没有说?”何平赶紧问。 “阿姨说她不清楚,两口子的事外人肯定不太明白。”罗一超回答。 “目标锁定董严。”何平吩咐完又问,“你现在在哪里?” “回队路上。”罗一超道,“离医院不远。” “马上到医院来接我,我也一起去。”何平道。 “可是嫂子需要你照顾。”罗一超为难道。 “现在有乡乡照顾着,我一会儿再通知我妈过来。”何平已经隐约有种感觉, 妻子的突然发病似乎与本案有某种联系,越快破案,当然越好。 他回到病房,拉住郝乡乡的手,道:“嫂子就交给你了,有事马上打电话。” 郝乡乡用力点点头,因为她看到了何平眼里的泪光。 “姑,我有事先走了,小戴劳你费心了。”何平又对病房里的老太太喊道。 在医院门口等罗一超的时候,何平给母亲打了个电话,把戴若容的情况告诉 了她。 电话里,何母紧张得不行,说马上到医院来。 一会儿,罗一超的车来了,何平赶紧上车。 “这是详细情况,你看看。”罗一超把董家阿姨的笔录扔给何平。 何平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合上笔录道:“叶娴会不会是董严下的手?” 因为他想起了杜离花中毒自杀的事儿。 “我觉得不太像。”罗一超疑惑道,“他对叶娴那种思念之情是表演不出来 的,完全是真情流露。” 何平因为没有参与董严的调查,倒不好反对:“一会儿就见分晓了。” “他办公室还有叶娴的照片,”罗一超补充了一句,“反正我现在挺犯糊涂 的。” “说不定他杀了人之后心有悔意呢。”何平猜测道。 罗一超想想,道:“如果真是这样,那董严和刮骨案有联系?” 何平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该不会董严也是——”罗一超突然惊道,“那种东西吧?” 何平还是没有说话,罗一超也闭上了嘴巴。 “何哥、超哥,欣欣书城到了。”驾车下属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何平下了车,抬头看看对面那几个大字——欣欣书城。 上一次来还是为给孩子买辅导书,一家三口已经很久没有团聚了。 “何平。”罗一超看到何平望着书城的招牌发呆。 “哦。”何平应了一声,随罗一超朝里面走去。 “阿姨,你还记得我吗?”郝乡乡实在无聊,只好找那个不太喜欢的老太太 说话。 老太太端详着郝乡乡,笑道:“你不是韩大姐的女儿吗?” 郝乡乡嘘了一声,说:“阿姨,戴姐需要休息,我们到外面说吧。” 老太太摸了摸戴若容的手,道:“她没事,我最了解她了。” 郝乡乡看到老太太好象在偷笑。 这老太太,乐什么?郝乡乡对她的厌恶更深了,决定不再和她说话。 幸好她看到了一个喜欢的人,何平的母亲来了。 “伯母!”郝乡乡迎过去接住何母提的东西。 哇,挺沉的,看来老太太煨了汤来。 何母顾不上说话,疾步跨进病房,看到正吊着点滴的戴若容,没有只言半语, 惟眼泪刷刷长流。 旁边那位老太太看到何母,竟然招呼不打一声,扭身就走。 这恶心的老太婆,郝乡乡恨不得冲上去揪下她头上那朵红花。 “伯母,你别担心。刚才医生来过几次,都说没问题了。”郝乡乡生生忍住 冲动,转身安慰何母。 何母呜咽着把郝乡乡拉到门口,轻声问:“医生还说什么了?” “医生说一切正常,很快就会康复了。”郝乡乡把“需要一段时间”改成了 “很快”。 “真的?”何母问。 郝乡乡委屈道:“伯母,我骗你干嘛?” “哦。”何母抚抚自己的心口,“担心死我了。” “明明不知道吧?”何母又想起了她的孙子。 “应该没告诉他。”郝乡乡想了想,回答。 突然,两人听到戴若容的声音——“妈”。 郝乡乡扭过头——天啦,戴若容终于已经醒来了。 “我去叫医生。”她激动地喊道。 “董严,是不是需要我们把你拘起来,你才肯说实话?”罗一超已经被董严 拒不承认说谎的态度激怒了。 他是个什么态度,居然敢说——“这件案子已经结了,我不想再说什么。” 警察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这是很多人的共识,董严也明白。 所以他的口气软了一些:“我也有苦衷,你们是不明白的。” “杀人也有苦衷,我倒是长了见识。”罗一超冷笑。其实在案件没有弄清楚 之前,轻易认定嫌疑人为凶犯是他们的大忌,何况董严连嫌疑犯都算不上,没有 任何的证据指向他;不过罗一超已经失去耐心了。 这句话让董严有些慌乱,他急忙辩解道:“叶娴绝对不是我杀的。我和她相 濡以沫二十多年,如何下得了手。” “买凶杀人的事我倒也侦破过不少。”罗一超乘胜追击。 董严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黯然道:“好吧,我说。” 罗一超朝何平笑了笑,这个董严毕竟是书生,和真正狡猾的凶犯比起来,差 劲了太多。 “若容,你感觉怎么样?”何母关切地问,“乡乡去叫医生了。” 病床上,戴若容绽出了笑容:“我没事儿。” “真是菩萨保佑,”何母虔诚地合十道,“好人好报啊!” “医生来了。”郝乡乡跑了进来。 一名医生、一名护士进来忙碌开了。 “怎么样?”何母急切地问。 医生收起工具,疑惑地说:“依我的经验看,戴团长各项身理机能都已经基 本正常,恢复速度实在是惊人。” “我可以出院了?”戴若容问。 “那可不行,”何母抢着说,“起码得休养一段时间,等完全康复了才能出 院。” 医生道:“若单从身体状况来看,已经完全达到出院的要求。这样吧,我再 找几个大夫商量商量。” “医生,该换药了吧?”郝乡乡看到药水袋里的液体不多了。 医生捏捏吊在床头的输液袋,吩咐护士:“剂量减半。” “妈,我有点饿了。”戴若容忽然说。 “我倒是把昨晚上煨好的乌鸡天麻汤带了来,就是不知道凉了没。”何母赶 紧打开床案上的保温筒,一股热气腾了起来。 “好象还是热的。”何母喜道。 “你看到了一扇陌生的门?”罗一超惊问。 董严摇摇头,道:“那些日子,叶娴总是半夜起来上厕所。本来我没太在意, 有一次我也内急,跑进厕所时看到她呆呆地站在里面,动也不动。此后我发现有 些不对劲儿,她怎么每天半夜都去厕所,一去就是老半天。有一次,我终于忍不 住了,趁她上厕所的时候偷偷爬起来,可是她却没在厕所里。” 难道刮骨者就是她?何平心道。 “我就满屋子找,找遍了每个房间都没看到她。”董严继续说。 “她去哪里了?”罗一超问。 “我也不知道。”董严道,“找不着她,我只得回房睡觉。就在我刚走到楼 上的厕所门口时,我听见——” 何平心里一颤。 “吱的一声,叶娴从厕所里出来了。”董严脸色已有些发白。 “吱的一声?”罗一超问。 “就是推门的声音。”董严声音颤抖,“当时厕所的门是开着的,并且那间 厕所里没有内门。” 难怪董严会提起陌生的门,原来他是听见开门声了。 “然后呢?”罗一超追问。 “我赶紧说我也想上厕所,她倒是没说什么,直接回去睡觉了。”董严头上 已经渗出汗珠,“上床的时候,我特意留意了她的鞋,看到鞋上似乎粘着血迹。” “你就为这个提出离婚?”罗一超问。 “不是。”董严伤心地说,“我想叶娴肯定是中了邪,就偷偷联系了一位高 人。他告诉我,必须尽快断绝和叶娴的关系,离她远一点,否则我性命难保。” 这个自私的男人!罗一超心里骂道。 “他还告诉我,三日之后叶娴自有解脱。我原以为三日后她就能回复正常, 谁料想三日后她却自杀了。”董严悔恨地抱着脑袋道,“叶娴虽不是我杀的,可 我丢下她一个人跑了,我真不是男人啊。” 说着说着,董严居然呜呜哭出声来。 “你找的那位高人是谁?”等董严情绪平静下来,罗一超问。 “周寒成师傅,”董严道,“我们两家是世交。” 难怪周寒成躲起来了,原来他早就知道这件事情。 “铃——”何平的电话在响。 “何平,”郝乡乡在电话里欣喜地报告,“戴姐已经醒了,开始吃东西了。 医生说一切都恢复得很好。” “叶娴会不会被崔夫人上了身?”罗一超问。 何平看着车外晃眼而过的街景,道:“极有可能,早先发生的刮骨事件多半 就是她干的。” 罗一超纳闷道:“那她自杀后又是谁?” “暂时还不清楚。”何平道,“崔夫人为什么会找上她呢?” 罗一超想想,道:“他们家对面就是凤凰大厦,会不会是这个原因。” 何平摇头道:“面对凤凰大厦的可不止他们一家。” “那是怎么回事?”罗一超问。 “我看问题在那把手术刀上。”何平道。 “每次都是同一把刀,”罗一超思索着说,“确实奇怪。” “今天晚上无论如何得守住那把刀,”何平道,“就算守不住也要弄清楚是 谁把刀偷走的。” “今天晚上无论如何得守住那把刀,”何平道,“就算守不住也要弄清楚是 谁把刀偷走的。” 罗一超点头道:“今晚咱们就守在队里,看谁会来。” 第五章养鬼 车出了北河口,进了闹市区。 “你直接回队里吧。”何平突然提出,“我打个车到医院去看看小戴。” 罗一超道:“还是送你过去吧。” “那样得饶个大圈子,算了。”何平道,“停一下。” “带我问候嫂子,我们改天到医院去看望她。”罗一超冲已经下了车的何平 喊。 何平笑笑,道:“回去吧。我会把你们的心意转达给小戴的。” 医院里,何母正在一勺一勺喂媳妇东西。 “好了,吃不下了。”戴若容的脸色依然苍白,但说话却不显虚弱。 何母心疼地看着媳妇,道:“你啊,好些日子没有安安心心吃顿饭了。” |
“那当时怎么不提出来?”何平问。
霍如侵尴尬地笑笑,道:“昨天晚上心里紧张,没有时间想这么多。刚才我 回忆昨天晚上的经过时,才恍然想起。” “昨天晚上我还不是一样,竟然连这点都没想到。” 何平笑道,“还多亏你这么有心。” 一句话化解了霍如侵的尴尬,他感激地对何平笑笑。 “还有什么情况没有?”何平问他。 “对了,还有一点,我想大家可能都注意到了。”霍如侵又道,“大家看照 片背面的资料——第一个人是在9 月12号死的,尸体被盗时间是9 月19号,也就 是大前天;第二个人是9 月13号死的,尸体被盗时间是9 月20号,就是前天;第 三个人是9 月14日死的,尸体被盗时间是9 月21号,就是昨天晚上。” “刚好都是第七天?”罗一超惊道。 何平在一边暗自点头,本打算一会儿提出来的,原来霍如侵也注意到了。 “我们该和殡仪馆联系一下,看哪些人是七天之前死的。”霍如侵又道, “很可能那就是凶犯今晚的下手目标。” “好。”何平道,“一会儿我去联系。医院那边罗一超和肖粤去查查。” 大家又商议了一会儿,把该做的事情分配完毕,已经临近中午了。 “那下午就行动,今天的会此结束。”何平打了总结。 在下楼的时候,罗一超叫住肖粤:“中午回家吃饭?” 肖粤苦道:“马酥今天值班,中午得自个儿解决。” “我也正愁没地儿吃饭呢,要不一起在外面随便吃点?”罗一超建议。 两个人在公安局背面那条街上找了家小店,随便要了几个菜。 “超哥,市局这边确实比分局压力要大。”肖粤颇有感触地说。 罗一超缩回筷子,叹道:“我从上一个大案就加入进来,亲眼目睹了一连串 的悲欢离合。特别是张队的死,对我简直是一种震撼。我终于明白了一个真正的 警察该做些什么。有压力是好事,调整心态坦然对待就好了。” 提起张小川,肖粤也是神色黯然,此前他已大致听说了事情的经过。 “我说现在的人是怎么了,”还是别提那些伤心事儿了,肖粤转移话题道, “什么事变态就干什么。” 罗一超夹了一撮菜,道:“我看不是人有问题,是整个社会都有问题。” 肖粤停下筷子想想,道:“对。什么样的社会教出什么样的人。” 肚子填饱后,罗一超问:“直接去第一医院?” 肖粤擦了擦嘴巴,道:“马酥还在医院呢,先去坐坐。” 第一医院不算太远,两个人到的时候,马酥正在办公室里煲电话。 “肖粤,你来干什么?”马酥正嘿嘿地笑着,听到敲门声,抬起头看见肖粤 在门口站着。 “专家门诊需要预约,我忘记了。”肖粤故做歉意道。 “现在还不用,等过几年就得预约了。”马酥给电话里的人说了句再见,挂 断电话笑道,“快进来坐啊,外面还有谁?” “怎么,马专家不认识我了?”罗一超笑着进了屋。 马酥起身迎道:“罗一超?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你们两口子,”罗一超摇头道,“绝代双娇。” “扑哧”,马酥笑起来,“你是不是病了,我可以帮忙。” 罗一超故作神秘道:“我们在一凶案现场发现了你们医院的东西。” “啊,真的假的?”马酥惊讶地问。 肖粤掏出两张图片,放到马酥面前。 马酥看了肖粤一眼,捡起图片。 图片上,一把细长的手术刀,刀锋上隐约泛着青光;另一张是刀柄的特写, 上面一个清晰的阿拉伯数字映入马酥眼帘。 “有点像我们医院的东西。”马酥看着图片,犹豫地说。 “什么有点像,到底是不是啊?”肖粤问。 马酥白了肖粤一眼,道:“我又不是院长,我可不敢肯定。” 罗一超制止了肖粤,道:“马酥别生气。我们就是来等你们院长的。” 马酥笑笑,道:“我哪里生气。只是这东西出现在案发现场,我不好乱说。” “医院最近有没有过发生反常的事情?”罗一超问。 “反常?”马酥若有所悟道,“对了,前几天有位外科大夫自杀了。” 何平此刻正在家里,准备去上班。 “何平,路上小心啊。”何平的母亲叮嘱道。 戴若容升任京剧团团长后,事情一天比一天多,何平干脆把母亲从妹妹家接 过来,帮着料理家务。 “知道。妈,你下午不是要去看戏吗?我叫小戴过来接你?”何平边换鞋子 边说。 何母连忙阻道:“若容事情多,你可别去烦她。我自个儿坐车去。” 何平匆匆赶到局里。他前脚刚到,霍如侵后脚就跟进来了。 “呵呵。”霍如侵笑着。 这小伙子不错!何平想。 他坐到办公桌前,马上给柳四飞挂了个电话,柳四飞在办公室。 “柳主任,我是公安局何平。”何平道,“麻烦你查一下你们那边可有15号 死的人。” “15号死的?”柳四飞在电话那头应道,“好,我马上叫人去查查。你先等 等。” “怎么样?”霍如侵过来问。 “正在查呢。”何平回答。 不久,刘四飞回话了:“小何,就找到一个15号死的。可能那天其他的都送 到城北去了。” 只要有就行,管他是一个还是一群。 “死者是谁?”何平又问。 “一名医生,自杀的。”柳四飞回答。 自杀?何平连忙道:“行,那我们马上过来。” 第三章守灵 “刷”,掀开尸体上的白布,一具冰冷的中年女尸出现在大家面前。 “就是她。”柳四飞指着女尸说。 死者叶娴,女,45岁,北市第一人民医院普通外科主治医师,割脉自杀。 普通外科?上次黄飞不也是这个科室的吗? 何平拉出她的手,手腕上已经呈黑色的伤口赫然入目。 “她是什么时候送过来的?”何平问。 “16号早上,听送过来的人说是15号晚上自杀的。”柳四飞回答。 她真的是自杀吗?她为什么要自杀? 何平吩咐道:“霍如侵,你打电话告诉罗一超,叫他注意一下这件事情。” “15号死的真就这么一具?”何平对柳四飞还是不太放心。 柳四飞苦道:“这我骗你干啥?真就这么一具。城北不是还有一处吗,多半 都送那边去了。” 是城北没发生这样的事情,还是也被他们隐瞒了? “大庆,你打电话给城北派出所,让他们去看看城北那边有没有类似的事情。” 何平马上安排道,“还有15号死的有几个。” 话刚落,霍如侵报告:“何平,罗一超在医院已经知道这件事儿了,他们正 在调查。” 医院那边,罗一超、肖粤正在医院张院长的带领下去查看叶娴的坐诊室。 “就是这里。”张院长打开一处房间道。 罗一超进去看了看,里面摆设极其普通,一张桌子,几把椅子,靠墙的地方 有个铁皮架,其中一格堆着些普通医疗用具,最上面一格摆放着一排书。 “怎么隔壁也锁着?”罗一超想起进来之前,看到隔壁那屋也是锁着的。 “哦,那是以前黄飞的办公室,现在还没有人用。”张院长回答。 黄飞?罗一超不禁皱皱眉。 他四处看看,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就走到书架前,随手抽出一本书。 居然是一本小说,还是亦舒的作品。 “叶大夫死之前没有什么异常吗?”罗一超翻了几页。 “她最近心情一直不太好,”张院长回答,“毕竟二十多年的老夫妻突然离 婚,肯定有思想负担。” “她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吗?”罗一超问。 张院长摇头道:“就算有只怕她家人才清楚。那天她在医院值班,什么时候 自杀的没有人知道。” “就她一个人值班?”罗一超把那本小说放回去。 “这层楼的医生就她一个,护士倒是不少。”张院长回答。 “难道没有人听到一点声响吗?”罗一超问。 张院长点头道:“应该是这样。” “那天值班的护士在吗?我想见见她们。”罗一超又道。 “这个要去问护士长。”张院长说完,问道,“你们怀疑那把刀跟她的死有 关?” 罗一超点点头,说:“那把刀还要烦劳张院长你费心查一下,看看是哪里失 出去的。” 罗一超边说边查看书架上的书目,中间居然有一本《产科医生手册》,他抽 出来,好奇地问:“叶大夫搞过产科?” 张院长摇头道:“叶娴在我们院一直是搞外科的,没听说过她想搞产科啊。” 转了一圈,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张院长,我们去找那几名护士问问。”罗一超有点失望,把那本书啪地丢 在桌子上,转身朝外面走去。 “好吧,我马上去找找。”张院长等他们出来,拉上门说道。 一阵风吹进来,桌子上那本书的书页被翻得扑扑直响。 忽然,书里面飞出来一样白色的东西——一枚工艺精湛的小绢人,通体雪白, 惟口上一点朱红。 “何平,”肇大庆挂了电话道,“城北派出所的人马上就过去查。” “好。”何平点头道,“霍入侵再告诉罗一超,叫他们完事之后直接到这边 来。” 霍如侵赶忙又拿起电话。 “柳主任,把你12号到15号的相关记录给我看看。”何平转头对柳四飞说。 “好,你们先坐坐,我这就去找。”柳四飞起身离开自己的办公室。 “大庆,依你看叶娴是自杀吗?”等柳四飞离开,何平问。 “尸体经过了清理,不大好说。”肇大庆回答,“不过从伤口来看,应该是 自杀。还是等罗一超过来再说吧。” “小何,这是记录。”柳四飞的声音传来,旋即就见他扑扑地过来了,手里 拿着一本帐册。 何平打开仔细翻看了一遍,道:“12号到14号你们生意都不错,惟独15号只 有一具,并且是自杀。这里面很值得推敲。” “难道是专门为了刮骨的事死的?”霍如侵小声道。 “小罗同志,那天值班的护士只有两个在。”一会儿,张院长带着两名年轻 护士过来了。 两个姑娘都有些不安,跟在张院长后面偷偷看了罗一超一眼,又赶紧调转眼 神。 “谢谢张院长。”罗一超又对两名护士说,“你们坐啊,有点事问你们,就 当是闲聊吧。” 张院长也用温和的语气说:“没事,你们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叶大夫自杀那天,你们也在值班?”罗一超问。 两名护士点点头,其中一名道:“那天有好几个人在值班。” “叶大夫在办公室里自杀,你们一点都没听到?”罗一超问。 “那天她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我们不敢去打扰她。”一名护士回答,“那 段时间她情绪低落,很少和我们说话。” “后来你们谁先发现叶大夫死了?”罗一超又问。 “我。”另一名护士声音有些发颤,“半夜有人送来急救,我去叫叶大夫, 推开她的门——” ——叶娴耷拉着头倚靠在沙发椅上,头上高盘的发卷儿有几缕已经打散,身 上的白大褂下摆被血染成乌红,地上的血迹早凝结成块儿。 “当时我吓得哇地哭起来,”护士心有余悸道,“她们听到我的哭声都过来 了。”说话的护士指指旁边的护士。 “现场还有没有其他值得注意的细节?”罗一超问,“比如有没有什么特别 的东西。” “叶大夫脚边有一把手术刀,后来被城南公安局的人取走了。”护士说。 罗一超心里一动,手术刀? “是不是这种?”他拿出图片问。 “啊。”护士惊叫起来,“好象是这种。” “还有其他情况吗?”罗一超追问。 “我想起来了,”另外一名护士说道,“叶大夫的桌子上还放着一本书。” “什么书?”罗一超急问。 “没仔细看,好象是什么手册。”那名护士回答。 “扑”,门被推开。 那本书躺在桌子上,外面的风偶尔会卷起几页,沙沙做响。 “是不是这本?”罗一超问那名护士。 那名护士上前看了看,道:“就是这本。” “肯定吗?”罗一超边问边查看铁皮架上的其他书目,没有一本叫什么手册 的。 护士又看了看,道:“的确是这本。” 罗一超拿起这本《产科医生手册》,仔细翻了翻,没看出什么眉目。 “这本书我先带回去看看。”罗一超转身对张院长说。 “啪”,门被关上。 门背后,静静地躺着那枚小绢人。 “何平,城北派出所的人回话了。”肇大庆接着电话道。 “动作还挺快。”何平喜道,“问问他们查清楚没有。” 肇大庆点点头,对着手机恩恩啊啊了一会儿,报告道:“没有发现一个15号 死的。至于尸体有没有被毁,他们还在调查。” “没有一个?”何平皱眉道,“难道真是专门为了刮骨死的?” “何平,我觉得这具女尸是我们现在的重点,她的死因肯定也有问题。”肇 大庆说。 何平点点头,道:“不知道罗一超能给我们带回些什么。” “超哥,现在直接去殡仪馆?”出了医院,肖粤问。 罗一超看看时间,道:“先去城南分局找老秦。” “超哥,我有种预感,”肖粤说,“叶娴不像是自杀。” “你的老上司秦队长已经定性为自杀,一会儿你可给他留点面子。”罗一超 道,“15号你已经到市局来了吧!” “刚好已经调走了。”肖粤讪笑道,“看来我只有继续装哑巴。” “欢迎罗老弟来视察工作!”秦队长看到罗一超两人,笑道,“肖粤也回娘 家来啦。” “秦队长,你就别取笑我了。”罗一超道,“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秦队长边走边道:“为殡仪馆的事儿?” 罗一超点点头。 “城南这边实在是人手不够,杂事太多,还真得感谢市局的帮助。”秦队长 诉苦道,“市局有什么指示,我们一定鼎立配合。” 罗一超笑笑,道:“查殡仪馆的事儿竟然扯出第一医院叶娴的死。正好路过 这里,顺便来看看那件案子的资料。” 秦队长惊问:“怎么,叶娴的死跟殡仪馆的事儿也有关?” “那倒不是,”罗一超说,“我们在殡仪馆发现一把手术刀,跟叶娴自杀时 使用那把有些相似,过来核对核对。” 秦队长略有些不快,毕竟叶娴案是他亲手过问的,但他仍然笑道:“那把刀 还在,我马上叫人去取。” 在秦队长的办公室,罗一超自己接了杯水。 水太烫,入不了口。 一会儿,秦队长急匆匆地走进来,道:“那把手术刀不翼而飞了。” 带着叶娴案的相关材料,罗一超和肖粤离开了城南分局。 “超哥,”肖粤说,“秦队长好象有点不高兴。” 罗一超道:“不高兴就不高兴呗,没办法。” 肖粤想了一会儿,说:“咱们要不要去调查调查叶娴的家人?” “明天去吧。”罗一超说,“你看看现在几点了!再不过去,何平该骂我们 了。” “这两个人,怎么还不过来?”何平又看看时间,早过下班的点儿了,殡仪 馆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就剩柳四飞还陪着他们。 “铃——”何平的电话响起来。 “罗一超,你们在哪儿?”何平问。 “快到了,在半路上。”电话里,罗一超回答。 “要不,大家一起吃个便饭吧。”柳四飞在一边说,“时间也不早了。” 何平看看时间,道:“好吧。附近哪里有吃饭的地儿,最近的。” “前面不远处有一家,味道还不错。”柳四飞说,“我带大家去吧。” “到北河外街?”车上,罗一超接到何平的电话,“我知道那地儿。马上就 到。” 副驾位置上的肖粤问:“去哪里?” “何平叫先去北河外街把饭吃了,晚上咱们去守灵。”罗一超挂掉电话道。 守灵?肖粤心里一颤。 等罗一超和肖粤赶到的时候,何平等人已经吃起来了。 “怎么样?我说他们赶过来刚好吧。”霍如侵笑道。 何平招呼道:“没有等你们了。” 罗一超呵呵道:“咱们谁跟谁啊,用得着等吗?” 虽然何平有提升的希望,但毕竟还不是领导,大家现在都还放得开,没有什 么拘束的感觉。其实张小川在的时候,大家就从来没有拘束过,都养成习惯了。 罗一超和肖粤坐下来,边吃边把医院的情况给大家讲了一遍。 其间,不时有“啊啊”的惊叹声,尤其是柳四飞更是惊奇得不行。 “城南是怎么定的案?”何平听完叙述后问。 罗一超嘴里正吃着东西,用手肘碰了碰肖粤。 肖粤赶紧道:“家庭变故造成心理抑郁,导致自杀。” “一场离婚就能导致自杀,现在的人不会这么脆弱吧?”何平疑惑道,“她 为什么离婚?谁先提出离婚的?” “还不知道。”肖粤回答,“得去问她家人才清楚。” “她自杀那把刀不见了?”肇大庆接过话问。 肖粤点点头。 “会不会就是昨天晚上那把?”肇大庆看着何平。 何平停下筷子,苦笑道:“我也有这种感觉。但愿不是。” “对了,这是叶娴办公室里找到的书,据说她死时就放在桌子上。”罗一超 擦擦手,从公文包里掏出那本书,递给何平。 何平接过来看了看,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仔细一想又想不起来。 “你先收好。”何平把书还给罗一超,“是一直在她办公室,还是最近放上 去的,查查这本书的来历。” “何平,你不知道医院的张院长有多倔,”罗一超抱怨道,“开始很不配合, 非说叶娴的事已经结案。” “还不是在你威逼恐吓之下服了软?”何平笑道,“他们那儿是这样,上次 就领教过了。” “颜姐,最近我发现个事儿。”郝乡乡收拾饭桌的时候悄悄对颜丹沉说。 “自从上次吴局来过之后,阿姨和他好象约好了一样,”郝乡乡探过身子看 了看客厅,确定张妈妈正在聚精会神看电视后,继续道,“每天早上吴局都会到 这边的公园来晨练。” 颜丹沉哦了一声,说:“两个老人同病相怜,互相关心是正常的。” 郝乡乡笑笑,道:“那倒也是。对了,你的报道做得怎么样了?” “还行,就快出来了。”颜丹沉说完,问道:“乡乡,明天有没有什么安排?” “阿姨给了我一张票,叫我明天一起去看戏。”郝乡乡说,“你有事儿?” “我约了个产科专家,明天上午去做例检。”颜丹沉道。 “那我陪你去吧。”郝乡乡欢喜道,“阿姨给的票是下午,正好。” 大家边谈边吃,一顿饭下来,天都已经黑了。 柳四飞抢着要付帐,被何平坚决拒绝了。 柳四飞尴尬地对着大家傻笑,那一口黄牙让人觉得恶心,至少霍如侵是这个 感觉。 昨天晚上虽然有些害怕,不过当做一起普通案件而已,刚才听罗一超几个人 一说,事情好象并不简单。知道得越多,疑问就越多,心里反倒越害怕。 “走吧。”何平的声音稍微给霍如侵壮了些胆。 他们都不怕,我怕什么! 不到十分钟,整个殡仪馆又出现在霍如侵面前。 夜色下,稀稀拉拉几盏路灯已经点亮。 “把路灯关掉。”何平对柳四飞说。 柳四飞一脸不解,自己特意吩咐晚上开路灯还有错? “前几天都没开路灯,今天也不能开。”看着柳四飞的表情,何平暗骂一句 笨蛋。 柳四飞下了车,到收发室,吩咐了一通,路灯熄灭了。 一切回归昏暗,霍如侵的心情也跌落了不少。 幸好月色如水,还大致看得清近处的事物,如果再用心一点,远处的东西也 依稀可见。 “离冷藏室最近的是什么地方?”何平问柳四飞。 “旁边有间休息室。”柳四飞回答。 “把钥匙给我,”何平安排道,“肖粤,你陪柳主任在收发室,隐蔽好,别 露面。” 柳四飞转身问看门大爷要了钥匙,递给何平:“就是这把。” 何平接过来,拽紧钥匙,吩咐道:“其他人都跟我到休息室。” 霍如侵看看肖粤,怎么不留我在这里。 正在羡慕,罗一超拉了拉他,低声道:“发什么愣,走了。” 大家跟随何平进了那条走道,找到休息室的位置。何平特意看了看旁边,的 确是一冷藏室和二冷藏室;二冷藏室刚好在拐角处,非常显眼。 大家都等着何平开门。 可是,何平在门前鼓捣了半天,也没有把门打开。 “你来试试。”何平要钥匙交给罗一超。 罗一超也鼓捣半天,门还是没能打开。 “我去叫大爷来开。”霍如侵建议。 “快点。”何平急道。 一会儿,大爷赶过来了。 他接过钥匙,啪就把门打开了。 “这门我熟,生人不好开。”他笑道。 何平有些不信,也有点不服,问:“大爷,你是不是给错钥匙了。” 大爷把钥匙串提到何平面前,用手电照了照,道:“就是这把啊,做了白色 标记的,很好认。” 可是,何平记得刚才那把明明是带红色花纹的。 难道我看错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我先出去了。”大爷扑哒扑哒地走了出去。 声音不大,霍如侵心里却激起一种颤抖的感觉;大爷的笑容仿佛还在面前, 可是怎么老觉得很奇怪。 没有大爷手电的光线,屋子里又暗了下来。 “怎么样?”肇大庆笑道,“第一次在这种地方执行任务吧。是不是觉得很 刺激?” 这个老家伙!霍如侵心里骂道。 休息室里陈设很少,不过长凳倒有好几条。 霍如侵坐上去就不舒服,总感觉像坐着一具尸体,要不就觉得有只手在摸自 己的屁股。 “大家千万不要在这里打瞌睡。”见大家都没有反应,肇大庆又说。 “为什么?”霍如侵小声问。 “别问为什么?”肇大庆不似开始那般玩笑,而是严肃地说,“不想死就不 要在这里睡觉,我可是有言在先。” 霍如侵赶紧提了提精神,开始懊悔怎么没带瓶清凉油来。 “大家警惕一点就是,也别紧张。”借着窗口透进来的月光,霍如侵看到何 平鼓励的表情。 “围坐到一起吧。”罗一超建议。 “好,好。”霍如侵赶紧附和。 四个人把凳子排在一起,这样靠得比较近。 “好了,别说话了,保持安静。”等大家坐好后,何平道。 于是大家都闭口不语。 没有人说话,霍如侵耳朵里只有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偶尔瞟一眼地上, 全是窗户外投进来摇摆的树影。 看看何平和肇大庆,两人一脸坦然;再看看罗一超,咬着嘴唇,似乎也有些 害怕。 四个人就这样坐着,只是何平会偶尔摸出手机看看时间。 不知道几点了!时间过得好慢!霍如侵缩回一直放在腰间的手,上面全是汗 滓,*可能也浸满汗了。 忽然,何平的手机震动起来。 “什么事?”何平用尽可能轻微的声音问。 “有个黑影进来了。”肖粤的声音,大家都听到了,“没看清楚,一闪即逝, 动作非常快。” “知道了。”何平看看时间,收好手机道,“十一点刚过,大家准备行动。” 霍如侵一下紧张起来,赶紧摸出*,上好膛。 不久,隔壁隐约传来悉悉的声响。 霍如侵心跳开始加快。 过了一会儿,悉悉的声音没有了,转而是嘶厮的撕扯声。 霍如侵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猪剥皮。 然后,嘶嘶的声音也消失了,变成轻轻的敲击声。 很快,敲击声消失了,一切又回归宁静。 这可怕的宁静,霍如侵感觉鼻尖上的汗水就要滴落下来。 十多分钟后,宁静被打破了。 哧嚓——霍如侵鼻尖上的汗水哒地滴到地上。 何平一挥手,抢先带头冲了出去。 他迅速拉开了过道上控制冷藏室白炽灯的开关,然后“啪”地撞开第一间冷 藏室的门。 与此同时,罗一超也按事前的约定“啪”地撞开了第二间冷藏室的门。 第一间冷藏室里一切正常。 “啊——”站在罗一超身后的霍如侵惊叫。 何平和肇大庆赶忙奔跑过来。 第二冷藏室正中的那张桌案上,叶娴尸体腿上的皮肉已经被割开。 肇大庆赶紧过去掰开察看。 “怎么样?”何平问。 “左腿骨髓已经被取走,右腿还没取完。”肇大庆说话的时候,何平已经在 四处搜索。 罗一超和霍如侵也开始到处翻查。 “没有。”何平搜寻了一番道,“把尸体抬下来,翻过桌案看看。” 肇大庆呼地就拉起叶娴的腿,看到没有人过来协助,恼道:“霍如侵,发什 么呆,过来帮忙。” 天!霍如侵脸刷地白了。没办法,硬着头皮上吧! 他过去抱住叶娴的头,和肇大庆一起把尸体抬放到地上。 何平一挥手,罗一超过去扑地推翻桌案。 桌案翻倒在地,有块木板滚了出来,原来桌案还有道活门。 可惜,里面空空如也。 “啪”,过道上的窗户突然响了一声。 “会不会跑了?”肇大庆指着右墙上另外一道门。 何平赶紧过去推了一下,那道门还真的开着,外面也是过道。 他马上出去,过道尽头那扇门似乎在轻轻摇动。 “走,过去看看。”他命令道。 几个人跟在他身后,小心地朝过道尽头走去。 那扇门果真没关死,何平推开门,外面是花圃。 “快点。”他回头看到霍如侵居然才走了一半。 霍如侵正待加快步伐,突然哧嚓——声音又响起了。 大家先是一愣,随即何平喊道:“快回去!” 霍如侵被这一吼,赶紧扑扑地往回跑。 “啊——”一声惨叫后,何平看到霍如侵倒在了冷藏室门口。 “霍如侵,你醒醒!” “大庆,快急救。” 恍惚中霍如侵听到许多人在呼喊,可是声音忽远忽近;想应一声,嘴巴像被 封住一样张不开,想睁开眼睛看看,眼皮异常沉重,怎么努力都打不开。 绝对不能睡着!心里有个声音不断提醒自己。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有人惊道——“他醒过来了!” 然后,他朦朦胧胧看到肇大庆干瘪的嘴巴正对着自己的脸,还在大口大口喘 着气。 “嘿嘿,多亏我的人工呼吸。”是肇大庆的声音。 霍如侵眼前一黑,差点又晕厥过去。 “霍如侵!”何平俯下身问道。 霍如侵费力睁开眼睛,轻轻笑了一下。 “马上送到外面去。”何平见霍如侵醒来,悬到嗓门的心终于塌实了。 躺在收发室里屋的床上,霍如侵的脑子逐渐清醒。 看到大家都关切地望着自己,他不好意思笑了笑。 “霍如侵,你没事了吧?”何平关切地问。 “休息一下应该没事了。我还能看走眼。”肇大庆道,“用不着送医院。” 霍如侵感激地点点头,张开嘴道:“不用担心,我没事儿。” “瞧,能说能笑了。”肇大庆喜道。 “你刚才看到什么了?”何平轻声问。 霍如侵脸色一下变得煞白,战战兢兢地叙述道——扑扑扑,我跑到冷藏室门 口,屋子里,刚才被推倒的桌案又整整齐齐摆放在正中间,放在地上的那具女尸 又躺到了桌案上;——不,不对,她上半身怎么坐起来了;天啦,她竟然一只手 掰开大腿上外翻的皮肉,一只手拿把细长的刀子哧哧刮着自己的腿骨;——啊, 我惊叫出声;那具女尸突然抬起头,狠狠瞪了我一眼;——她没有眼珠?!然后, 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是不是这把?”何平掏出一个塑料袋,里面一把柳叶形的手术刀映射出冰 冷的光晕。 霍如侵张大了嘴,机械地点点头。 “肇大庆,你和罗一超去取死者的指纹。”何平放下袋子吩咐。 “是左手。”霍如侵轻轻道。 “啊。”一会儿,对面传来罗一超恐惧的呼声。 何平一个箭步冲出去。 “怎么回事?”肇大庆的声音也有些发颤。 这可是非常少见的。 顺着肇大庆指的方向,何平的目光投向第二冷藏室的右墙。 墙上,一片平整,刚才那道偏门消失不见了。 “你们看到偏门了?”守门大爷听完叙述,脸色大变。 何平点点头,看看其他几个人,也是一脸惊疑。 “那是这里的鬼门。”守门大爷不住摇头。 “鬼门!”何平惊道。 守门大爷点头道:“我也是听这里的老美容师傅说的。” “美容师傅?”霍如侵问。 “就是专门给死人上妆的。”守门大爷又对柳四飞说,“柳主任应该知道冯 师傅吧。” 柳四飞点点头,道:“冯师傅在这里工作了几十年,不过言语很少,我也没 和他说过几次话。” “老冯跟我倒是合得来,无话不谈。”守门大爷说,“他曾对我提起过,咱 们这里有道鬼门,专供鬼灵使用。” “就在二冷藏室?”何平问。 “鬼门并非固定在某一个地方,如果哪堵墙上出现一扇陌生的门,那就是鬼 门。”守门大爷说。 “冯师傅见过?”何平问。 “见过的人都死了。”守门大爷叹息道。 “那他是怎么知道的?”何平疑惑地问。 守门大爷悲痛道:“他也死了。” 守到天际发白,也没再听到那种奇怪的声音。 “我早说今天不会再来,因为骨髓已经刮尽了。”肇大庆打着呵欠说。 何平苦笑道:“那就在这里休息一下,一会儿正好去上班。” 的确,疲劳开车可不是个好活儿。 几个人就着桌子、椅子、床边打起盹来。 “起床啦!起床啦!” 大家全被何平手机上的尖叫吵醒。 伸伸懒腰,哇,手臂好麻;想站起来,腿脚也麻得不行。 大家都用一张苦瓜脸互相望了望。 上了车,霍如侵吞吞吐吐问:“何平,这事是不是——” “见鬼了。”何平怅然回答。 “怎么办?”霍如侵小声说,“我看殡仪馆好象有专门的法师,咱们要不要 找他问问?” “骗人的玩意儿。”肇大庆鄙夷道,“死人财可比活人财好发。” “如果真是那东西,我们怎么斗得过。”霍如侵嗫喏。 “刑警大队破不了案,栽赃到鬼身上,说出去怕要笑死人。”何平道,“崔 婴婴都会过了,还怕什么?” 以前可有个张小川,现在有谁呢?霍如侵没有说出来。 “对了,冯师傅是最近才死的,会不会也和本案有关联?”肇大庆问。 “说不清,得去查查。”何平回答,“那个柳四飞,不知道还隐瞒着什么。” “大庆,你赶紧把手术刀和指纹拿去检测。”回到队里,何平安排道,“罗 一超带人去调查叶娴的家人,我去找冯师傅的家属。” 他又转头关切地对霍如侵道:“霍如侵,你休息一天吧。” “我没事。”霍如侵边说边拍着自己的胸脯。 何平想想,道:“好吧,那你和我一起。” 所幸守门大爷提供的地址非常详细,一路上没饶什么圈子,好象已经快到了。 “铃”,何平看看手机,是肇大庆的电话。 “何平,发生了一件怪事。” “什么事?” “昨天放在检测室里的那把手术刀不见了。” “啊!” “今天这把刀上的指纹和叶娴左手的指纹完全一样。” “那么霍如侵看到的并非幻觉!昨天检测到的指纹呢?” “完全不同,属于另外一个人。” “会不会,就是前夜火化掉那具女尸的?” “好象要到了。”肖粤对罗一超说。 “过了前面那个路口就是欣欣书城。”罗一超左手把着方向盘,腾出右手关 掉cd. “你怎么喜欢听这些?”肖粤笑指刚才cd里播放的京剧选段。 “我父母都是票友。”罗一超道,“从小耳闻目睹,习惯了。心里不痛快就 听几曲儿。” 肖粤哦了一声。 “听说京剧团又要开排《六月雪》,我父母激动那个劲儿,甭提了。”罗一 超扑地踩下刹车,道,“到了,下车吧。” 第四章千万别开那扇门 “你们总经理在哪儿?”罗一超掏出警官证,对欣欣书城的导购员道。 导购员一脸惊诧地看着他们,喏道:“在办公室里。” “我们有事找他,请带路。”其实罗一超平时还是蛮威严的,好象有个词叫 不怒而威,形容他挺合适。肖粤心里想着。 在书城二楼,一位儒雅的中年男子迎了出来。 “警察同志,里面请,里面请。”看来,底下的人已经抢先给他通报了。 待罗一超、肖粤走进去,他又殷勤地亲自沏茶。 “不用客气。”罗一超道,“我们是来找你协助调查案子的。” 中年男子把茶水送过来,又递上自己的名片,道:“在下董严,一定尽力协 助两位。” “你前妻是第一医院的叶娴?”罗一超一贯有话就说。 听到这个名字,董严的眼睛一下就湿润了。 “她死了,你可知道?”罗一超又问。 董严点头道:“前段时间,我一直觉得她不对劲儿,可是怎么都没想到她竟 然会自杀。” “你相信她是自杀吗?”罗一超追问。 董严睁大眼睛道:“怎么,你们也怀疑她不是自杀?” “你不相信?”罗一超反问。 董严道:“我们夫妻感情很好,半个多月前,她突然提出离婚。” “等等,是她先提出离婚?”罗一超打断了董严的叙述。 “恩,”董严颇有些伤心,“我也不知道她中了什么邪,非离不可。” “她提出离婚的前后可有什么不同?”罗一超问。 董严想了想,不好意思笑笑:“不怕你们笑话,那段时间她不准我碰她的身 子。” “其他方面呢?比如脾气,生活细节等等。”罗一超问。 董严道:“我工作很忙,也没太在意。让我想想。” 趁他低头回忆的时候,肖粤轻轻碰了一下罗一超。原来董严的办公桌上斜放 着一面大镜框,里面的人好象正是叶娴。 “我想起了一些。”董严抬起头,眼眶已经湿了,“那段时间她脾气忽好忽 坏,有时候根本就像换了个人。对了,有一次我见她居然用左手吃饭。” ——“是左手。” 罗一超想起了霍如侵的话。 “她以前不是左撇子?”罗一超问。 董严摇头道:“不是。那天她抱怨阿姨做的饭菜不合口味,啪地把筷子仍了, 我看到她用的就是左手;但有时候又是右手。” “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这种情况的?”罗一超赶紧问。 “好象是从那天,”董严回忆道,“那天晚上她半夜去上洗手间,去了很久 也没回来。我以为她出事儿了,就爬起来找她,看见她在厕所里呆呆地站着。我 问她怎么了,她转头瞪了我一眼,不声不响回房就睡。” “具体是哪天?”罗一超问。 “我参加全省图书订销会的前一天,图书会是11号,应该是10号晚上的事。” 董严又补充道,“对了,她丢筷子就是在11号晚上。” “她这些反常情况你难道没在意?”罗一超问。 “那几天一直在准备图书会的事,我忙都忙晕了。” 董严悲痛地说,“她去了以后仔细一想,后悔已经晚了。所以他们告诉我叶 娴是自杀,我到现在也不相信。” “那你为什么要同意离婚?”罗一超问。 “她以死相逼,说如果不理,她就去死。”董严的声音已经哽咽,“想不到 离了,她还是去了。” “你怀疑她是怎么死的?”罗一超问。 董严看看罗一超,诺诺道:“多半是撞了不干净的东西。” 罗一超转过眼神,望了一下肖粤。 “董经理相信这些?”肖粤问道。 董严尴尬道:“难道还有更合理的解释?”言下之意,他不是警察,这个问 题本该由他来问的。 “你们有孩子吗?”罗一超问。 “有,在南市念大学。”董严道,“前天刚走。” “能把她的联系方式给我吗?”罗一超又道。 “可以。”董严马上掏出纸笔写了个电话给罗一超。 “能去你们原来的家看看吗?”罗一超接过电话,收好又问。 “离婚的时候,叶娴要了那套房子。”董严说着到办公桌里找出一串钥匙, “不过我悄悄留了一套钥匙。” 只怕已经换锁了!罗一超心想。 “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吧?”何平边走边问霍如侵。 霍如侵点点头,道:“难道最近这些事情都是同一把刀子干的?” “有这个可能啊。”何平长叹一声。 “就是这里,”霍如侵停下来指着墙边那道牌儿,“256 号。” “进去。”何平道。 又是一个老院子。 有位大妈从院子里出来,何平赶紧问:“大妈,这里面有位冯二娃冯师傅吧?” “民警同志,你们找冯二娃啊,我知道。”大妈看到两人一身警服,热情道, 还作了自我介绍,“我是这片儿居委会的负责人。” 敢情这个居委会大妈不识字?明明是刑警她楞说成民警。霍如侵想笑。 何平赶紧谢道:“谢谢大妈。冯师傅好象去世了吧?” “早该死了。”人死为大,这居委会大妈不厚道。 何平刚想再问问,大妈指着前面挂着白幡的人家说:“就那儿。” “谢谢。”何平道。 “不用。”大妈说完转身道,“我有事先走了。” 这家人显然没想到会有警察上门。 “你们找谁?”一位中年女子没好气地问。 何平笑道:“冯师傅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父亲。你们找他?”冯女道,“他已经死了。” “你别误会,我们本来是想来找他帮忙的,”何平道,“不知道冯师傅竟然 去世了,真的很抱歉。”言语中颇有些不安。 冯女脸色稍微好看了些,道:“有什么事儿吗?” 何平和冯女不咸不淡胡扯了半天,不过是些家长里短的话题,偶尔会流露出 赞美冯二娃,或者安慰冯女的语句。郝乡乡的技术看来学到了几分。 “冯师傅单位上的老哥哥们听说冯师傅去了,都很伤心。”何平叹道,“真 不知道冯师傅这么个好人怎么就去了!” “哎,我父亲一辈子装扮别人,”冯女对何平已经不再抵触,“到死都放不 下他的工作啊。” 这话什么意思?何平纳闷。 冯女见何平一脸不解,补充道:“我父亲死之前正在给自己上妆。” “他不是只给死人上妆吗?”何平惊问,眼前不由地浮现出这样的场景—— 一个干瘦的老头,对着镜子,轻轻地在一张脸上敷上胭脂白粉,小心地用眉夹一 根根理着眉毛,还就着口红纸啧了啧;最主要的是,这个老头一辈子只给死人化 妆,而现在他经手的却是自己的脸。 冯女伤心道:“是啊,我也觉得奇怪。” 难道冯二娃知道自己要死了?何平纳闷。 “是很奇怪。”何平道,“冯师傅给你们留下什么话没有?” 冯女回忆道:“父亲死的头一天一言不发,心事重重的样子。” ——“爸,你是不是不舒服?”冯女关切地问。 冯二没有说话,摇摇头。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冯女又问。 冯二娃长叹一声:“报应!” “这话是什么意思?”何平问。 冯女叹息道:“我也不知道。” “大姐,你可曾冯师傅提起过他单位的事?”何平见冯女已经比较合作,终 于问。 “什么事?”冯女不解道。 “比如陌生的门?”何平试探着问。 谁知冯女一听此话,脸色大变,摆手道:“没有听过,没有听过。” 第一人民医院外面,两个女人正边走边聊。 “颜姐,这下放心了吧。”郝乡乡小鸟一样的声音。 “呵呵,”颜丹沉笑道,“可能是最近吃得太多了,居然有些营养过剩。” 看来,化悲痛为食量的格言在颜丹沉身上同样适用。 “吃得越多,宝宝才会更强健嘛!”郝乡乡笑道。 “到时候还不痛死我。”颜丹沉苦道,“我可不想搞什么剖腹产。” “在这么完美的身体割上一刀,别说你,就是医生也舍不得啊。”郝乡乡打 趣地比划道。 “你!”颜丹沉想抓住郝乡乡,她却早跑得远远的了。 看来这个女人还心存戒心,得,先回吧。 何平起身告辞。 “何平,这个女人还有话不肯说。”出了院子,霍如侵道。 “你还记得守门大爷的话吗?”何平问。 “记得。冯二娃头天告诉他自己看到了鬼门,第二天就死了。”霍如侵恍然 道,“从那个女人刚才的表情看,确有其事。那么守门大爷说的是真的?” ——冯师傅见过? ——见过的人都死了? ——那他是怎么知道的? ——他也死了。 如果守门大爷说的是真的,那么我们已经连续看见了两次,是不是意味着… … 何平真不愿意往那方面想。 “先回去吧!”何平看看时间道,“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发现。” “超哥,叶娴真是给鬼害死的?”肖粤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案件,颇有些怀 疑。 罗一超手握方向盘,眼睛盯着前面那辆车,道:“不好说。” “董严会不会在撒谎?”肖粤又问,“有没有可能是他干的?” “是他干的倒还好办,”罗一超道,“就怕不是他干的。” 肖粤笑笑,不说话了。 “怎么是这里?”罗一超皱眉道。 “北河口?”肖粤看看外面的街道,说。 他们跟着董严的车进了一个富人区,里面全是一栋一栋的小别墅。 “啪”,董严居然轻而易举就开了门。 这是一座上下两层的房子。董严摁开客厅的吊灯,又到全落地玻璃前刷地拉 开窗帘,窗帘是纯白色的。 “家里很乱,你们随便坐。”董严道。 确实很乱,罗一超真不知道该在哪里坐。 “很久没人来过了吧?”罗一超问。 “离婚后叶娴一个人住,把阿姨也辞了。”大约是睹物思人,董严神色略带 悲戚。 罗一超四周看了看,屋里虽然乱,但依然遮掩不了那种清新淡雅的气息,看 得出主人生前的情趣。 “我们的卧室在上面,”董严指着楼上道,“要不,上去看看?” 楼梯的扶手做得很精致,镂刻的花鸟栩栩如生,霍如侵禁不住赞道:“真漂 亮。” 董严回过头来,看到霍如侵摸着扶手,笑道:“黄花梨的。” 楼上的卧室虽然简单,但窗边立架上那只青花水仙盘给整间屋子营造出古朴 的味道。 “花都枯了。”董严心疼地抚着那只水仙盆。 “你没回来过吗?”罗一超问。 “她生前不准我来,”董严道,“老来多健忘啊!她走后我又不敢来。” 是啊,老来多健忘,惟不忘相思。 “厕所在哪里,我想去看看。”罗一超在卧室环顾了一番,道。 “这边。”董严过来带路。 这间屋子似乎不是主卧,没有带洗手间。 “啊!”在洗手间,罗一超惊呼。 他面前的洗漱台上丢弃着半支口红,洗漱镜上胡乱画着一些或深或浅的线条。 这些线条,不正是以前张队给大家发的照片上那种图画吗? 那时天天没事就研究,印象太深了! 罗一超再往里面走进去,听到了轰轰的声音。 透过窗户,他看到对面有个建设工地。 那里,好象就是以前的凤凰大厦。 “颜姐,干脆把阿姨叫出来在外面吃饭吧。”郝乡乡建议,“她下午不是要 去看戏吗,自己做饭多麻烦。” “这个主意不错。”颜丹沉赞道。 说着就给婆婆打了电话。张妈妈满口同意,问在哪里吃。 “就在呼朋堂吧,那儿离家比较近。”颜丹沉看看郝乡乡,那个丫头正笑嘻 嘻地看着自己。 “不错,不错。”还没等颜丹沉挂上电话,郝乡乡就道,“咱们搭一截车吧, 很远呢。” 两个女人上了一两出租车,没用多久就看到了呼朋堂巨大的招牌。 张妈妈还没到,她们赶紧进去找了个位置点好菜等她。 一会儿,电话响了。 “丹沉,你吴叔下午也要去看戏,我叫他也过来?”张妈妈在电话里询问。 “好啊。”颜丹沉道,“我马上给吴叔叔打电话。” 郝乡乡凑过头来,眨了眨眼睛。 颜丹沉用胳膊推了郝乡乡一下,继续打她的电话。 此时,刑警大队里,大家也在吃饭了,不过都抱着方便面。 肇大庆端着面碗吃了两口,又放下来,拿过几张图片,仔细对照了半天,斩 钉截铁地说:“何平,绝对是同一把刀。” “快吃东西吧。”何平刷刷吃着面,“一会儿你要叫饿自己去买,我可不跑 了。” “我在这里趴了半天,脑袋都发痛了,就换你一碗方便面,也忒不值了。” 肇大庆放下图片,用塑料叉捞起面条抖了抖。 “眼看着案子有了些眉目,现在让我吃什么都没心思。”何平道,“马上罗 一超就回来了。我们得赶紧研究对策,难不成今天晚上你还去守灵?” “不!不!不!”肇大庆居然也有打退堂鼓的时候,“最好还是别去了。” “那不就结了。好好吃你的面,吃完了仔细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何平道。 肇大庆指着图片道:“我这不是正想着嘛。” “妈,你可来了。”看到门口婆婆和吴雁雄的身影,颜丹沉赶紧迎出去, “吴叔,这边。” 张妈妈笑道:“老吴路上塞车,我等了他一会儿。” 大家坐好后,郝乡乡问:“阿姨,下午咱们去看什么戏啊?” “《六月雪》,听说是你们戴姐唱窦娥。”张妈妈说。 糟糕!本来打算不去了,可戴姐的戏怎么也得去捧捧场啊,这可难办了。郝 乡乡心里苦道。 “今天是第一场试演,小戴给了我几张内部票,叫我们全都去呢。”张妈妈 道,“丹沉,你不方便就算了。” 颜丹沉正想同意,吴雁雄说话了:“其实倒不远,去听听也没什么。《六月 雪》可是这个团的一绝,何况是小戴亲自上台。” “没事儿,有我陪着。”郝乡乡看到吴雁雄表了态,只好附和道。 谈笑间,菜都上得差不多了,于是几个人边吃边聊。 “何平。”罗一超的声音终于出现了。 “你可回来了。”何平高兴道,“快把你那边的情况说说。” 大约半个小时后,罗一超把所见所闻一一叙说完了。 “怎么会这样?”肖粤简直不敢相信,“不是说崔婴婴已经被镇住了吗?” 大家全都沉默不语。 良久,何平怆然道:“或许我们漏掉了一个人。” “谁?” “崔夫人!” 肇大庆盯着何平道:“你是说崔夫人还没死?” “死不死对她而言并不重要。”何平道,“你们没发觉以前咱们从来都没接 触过她吗?” 经他这么一说,之前一直参与案件的肇大庆、罗一超都不住点头。 “现在一想,当时就听到过一次有关崔夫人下落的消息。”肇大庆说。 “对,就只康行长的老伴儿提过一次,”罗一超补充道,“孙小红出车祸前 曾去过崔家。” 何平点头:“仅仅是去过而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也不知道。当初我们猜 测崔夫人丧命在孙小红手下,很可能并非如此。” “那么叶娴和冯二娃的死,还有刮骨事件,都与她有关系。”肇大庆一脸疑 惑,“如果都与她有关,她到底想干什么?崔婴婴以前是杀人买命,她却专捡死 尸下手。” “不管她想干什么,反正不会有好事。”罗一超苦笑。 “这样,罗一超,你再去联系一个叶娴的女儿,还有她那个阿姨。”何平想 了一会道,“先要确定董严的叙述是不是真的,说不定董严才真正有问题。” 罗一超点点头,道:“好。经过上次的事,现在还真对谁都不敢放心。” “何平,你注意到上午那个居委会大妈没有?”霍如侵突然插了一句。 何平笑道:“我正有这个意思。那个大妈的话里有话,我们下午去问问。” 原来何平早想到了,霍如侵心道。 “肖粤,你带人去南市,看看能不能找到周寒成。”何平继续安排。 “刑警大队居然沦落到这步田地,只怕现在周老头儿正在偷笑。”肇大庆语 气中颇有些英雄无用武之地的落寞。 “求神不如求人,求人不如求己!”何平喝道,“我们这边更不能有丝毫松 怠。希望永远掌握在自己手中!大家听明白没有?” “明白!”所有的声音都清脆无比,听得何平心里发酸。 这一瞬间,他看到了张克,看到了刘笑远,看到了张小川。 北市的居民啊,在你们每个美梦后面,你们知道藏着多少辛酸吗? 颜丹沉一行人吃完饭,招了一辆车就奔京剧团而去。 赶到京剧团的时候,居然还提前了二十分钟。 “走,去看看戴姐。”郝乡乡一下车就拉过颜丹沉。 颜丹沉会意道:“好啊。”转身对张妈妈道,“妈,我去后台看看。” 张妈妈点头道:“可别给小戴添乱哦。” “不会,”郝乡乡道,“阿姨你们先过去吧。” 两人没去什么后台,只在院子里转了转。 “颜姐,我总觉得这院子有点不对劲儿,我们还是去戏园子吧。”郝乡乡警 惕地四处张望。 是啊,大白天都有种发冷的感觉。颜丹沉忙答应了。 戏园子里,早已经爆满。 “我的天!试演都成这样了。”郝乡乡咋舌道,“糟,我们的座位肯定早不 在了。” 郝乡乡急忙拉着颜丹沉找到了2 排10号、11号,居然真有人坐下去了。 “对不起,这是我们的位置。”郝乡乡指着位子对那两个男人喊。 “凭什么是你们的?”一名男子不满道。 “刷”,郝乡乡把票递到两个人面前晃了晃。 两个男人似乎没有起来的意思。 “嘿!”郝乡乡火了。 颜丹沉拉过郝乡乡,轻声道:“可能都是剧团的家属,别弄僵了。” 郝乡乡可不听,啪地掏出警官证,又在两人面前荒了荒,道:“不是要我亲 自动手吧?” 两男子互相看了一眼,终于怏怏站起来了。 颜丹沉瞠了郝乡乡一眼。 “干刑警这几年,就发现这么点好处。”郝乡乡苦道,“别人都说警察是个 肥差,你看看我,都瘦成这样了。” “免费减肥。”颜丹沉笑道,“算是好事儿吧。” 突然,她们听到周围嘈杂的声音一下消失了。 郝乡乡抬头一看,是唱幕的人出来了,原来今天试演的只是法场那一折。不 过郝乡乡对此本就搞不清楚,唱哪折根本无所谓。 一会儿戏台上出来几个人,有个丑角在上面淅沥哇啦白了一通,郝乡乡根本 就没听进去。 “怎么还没看到戴姐?”她不耐烦地四处打望。 刚恼了几句,一个女声念白传了过来——“上天天无路,入地地无门;慢说 我心碎,行人也断魂。” 回头一看,戏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拨人,一群郐子手押着一个女子在 上面。 “戴姐出来了!”郝乡乡欢喜道。 “这是反二簧慢板。”座在前排的吴雁雄回头轻声对两人道。 “什么?”郝乡乡听得一头雾水,“颜姐,吴局说什么?” 颜丹沉笑笑,看来这妹妹是个门外汉。 那边,何平已经找到冯二娃那片的居委会了。 那名大妈果然在里面,还特认真地在看文件呢。 “民警同志啊,快请进来坐。”听到何平的敲门声,大妈起身招呼道。 何平笑道:“上午就见过你了,大妈。” 大妈呵呵道:“这不是。民警同志,你抽烟还是喝水?” 这民警大妈热情得让人难受。 “不麻烦了!”何平摆手道,“找你问点事。” 大妈赶紧把椅子搬得更靠近何平,道:“这片儿有几只耗子我都一清二楚。 有事你尽管问。” 这大妈说话还真逗! 何平笑问:“想了解了解冯师傅的情况,大妈知道吗?” 大妈一拍大腿,道:“我和他是几十年的老街坊。你算问对人了。” “上午听你说冯师傅,”何平顿了一下,“早该死了?” 大妈不好意思道:“我这人就这脾气,有什么说什么。你别见笑。” “不会,”何平问,“要是人人都有你这么直爽,我们办事倒好办得多。” “那我可就说了,”大妈在何平的鼓励下,道,“冯二娃年轻时游手好闲, 做过不少缺德事儿,所以才一辈子摊上那么个邪性的活儿。” 原来冯二娃在这片儿的名声并不好。 “他都干过些什么?”何平问。 “偷鸡摸狗,耍流氓,反正什么事缺德干什么。”大妈愤愤道,“听说还玷 污过年轻姑娘。后来老了,才逐渐收敛。” 戏园子里,所有的观众都站了起来,掌声雷动。 “戴姐的声音真好听。”郝乡乡的评价除了服装好看,就是声音好 当然,也别期望她能就程派艺术说出什么见地来。 台上,窦娥及一干人等谢幕退场。 一出戏就这样结束了,而生活还要继续。 “戴姐可真辛苦,”郝乡乡道,“又当领导又当演员,刚才见她脚步都有些 踉跄。” 颜丹沉也想起来,窦娥出来谢幕时确实差点跌倒,多亏旁边的演员伸手扶住。 “她还经营着一处膳食店呢,”颜丹沉道,“太能干了。” “要不,咱们去后台看看?”郝乡乡建议。 颜丹沉想想觉得不错,给张妈妈他们打了声招呼,道:“走吧。” 两人来到后台,有人拦住她们:“这是后台,请留步。” “我们找戴团长。”郝乡乡故意高声吼道。 果然,戴若容被她的声音吼出来了。 “你们啊,进来吧。”戴若容正在卸妆,披散着头发。 两人跟在戴若容身后。 “随便坐。”戴若容说完,又坐在镜子前继续卸装。 “戴姐,你今天的演出非常成功。”颜丹沉由衷赞道。 戴若容笑道:“那颜记者给我做篇报道,也算是免费帮我宣传宣传。” 颜丹沉呵呵道:“早有记者下手了,哪里还轮得到我。” “哎呀,这些东西真好玩。”郝乡乡东瞧瞧,西瞅瞅,觉得什么都新鲜。 “以前邀你来,你总不来。”戴若容听到郝乡乡的声音,道,“今天可是稀 客啊。” “平时忙嘛,”郝乡乡道,“何平不也一样,戴姐你是知道的。” 经过一阵忙碌,戴若容又回复了原来的面容。 “丹沉,你肚子里的宝宝快三个月了吧?”她转身道。 颜丹沉点点头,颇有些初为人母的羞涩。 “我是过来人,让我看看。”戴若容笑着起身摸了摸颜丹沉的肚子,“恩, 很好。” 颜丹沉忽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和大妈聊了半天,都是些价值不大的东西。 何平告辞后想再去冯家看看,不过考虑一下,还是没去。 “去医院查查。”何平对霍如侵道。让罗一超去查那本书的来历,他总没成 行。 霍如侵驱车到了第一人民医院。 在医院门诊大楼前,恰好碰到马酥。 “何平,你们怎么也来了?”马酥问。 何平玩笑道:“肖粤让我来问好。” “少贫。”马酥嗔道,“为罗一超上次调查那事儿吧?” 何平点头道:“张院长在吗?” “在。”马酥指着对面的外科大楼道,“三楼,李主任那里。” 三楼,普通外科的标牌挂在楼梯口。 主任办公室里面两个人正在说话。 “张院长,能不能给我换一间办公室?”有人求道。 “外科主任不都是在这间吗?”张院长的声音。 “可是最近这里——”那人沮丧地说。 “没有什么可是,”张院长道,“李贫,你现在是领导,要以身作则。” 笃笃,何平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何平简单地说明了来意。 “何警官啊,昨天小罗才来过呢。你问那本书的事情,我正想打电话告诉你 们。”张院长呵呵道,“今天上午产科刚好有人来找那本书。” “是叶娴从产科借的?”何平问。 张院长点头称是。 “找谁借的?带我去看看。”何平马上道。 “戴姐,你们这戏什么时候公演啊?”颜丹沉问,“我看大家都很迫不及待, 今天好多人激动得流泪了。” “戴姐,你们这戏什么时候公演啊?”颜丹沉问,“我看大家都迫不及待, 今天好多人激动得流泪了。” 戴若容叹道:“已经很多年没看到这么热烈的场面了。” “到时候肯定引起轰动。”郝乡乡笑道。 女人在一起总有聊不完的话题,就像男人在一起总有喝不完的酒一样。 何平此刻没有喝酒,不过脑袋已经发涨。 “何平,叶娴借那本书干什么?”霍如侵在车上问。 “天知道。”何平回答。 霍如侵想了一会儿又问:“你说叶娴与冯二娃会不会有恩怨?” “依冯二娃以前的行迹,倒不排除这种可能。”何平道,“问题是两个人都 死了。” 正在叹息,罗一超打电话过来了。 “何平,看来董严没有撒谎。”罗一超在电话里说,“据他女儿回忆,她父 母的感情一直很好,离婚的事还是叶娴死后她才知道的。” “那他们家阿姨找到没有?”何平问。 “还没联系上。”罗一超包票道,“不过找她绝对是小事一件,没问题。” “好,你抓紧时间。”何平对这点还是深信不疑的,诺大一个公安局在北市 范围内找个人还不是难事。 “何平,今晚上怎么办?”车外,天色已经暗下来了,霍如侵忍不住问。 “先回去再说吧。”何平道,“我的头也大了。” 回到队里,所有人都在。 “何平,叶娴家阿姨得明天才能找着。”罗一超抱歉道。 “行。”何平不想给大家太多压力,“你办事,我们都放心。” “大庆,你那边有什么结果?”何平转头问。 “经过调查分析,被盗尸体中,只有叶娴的死有问题,其他应该都是自然死 亡。”肇大庆说,“所以我觉得重点仍然在叶娴身上。” “很好。”何平道,“我们也用不着再去那个鬼地方了,现在重点调查叶娴。” “要是刮骨事件继续发生呢?”霍如侵问。 “所以你保持和殡仪馆的联系,随时获得最新信息。”何平指着霍如侵。 连续几天高强度工作,身心都已经疲惫。 何平打开家门,好象戴若容又没回来。 “妈。”他叫了一声。 何母在厨房里应道:“何平回来了。你休息一下,马上吃饭了。” 扑地倒在沙发上,何平问:“若容又不回来?” “今天的演出很成功。”何母道,“乡乡几个在外面给她庆祝呢。” 不提倒罢,一提何平心里就窝气。 打听戴若容要复排《六月雪》,他心里就不舒服,因为老让他想起死去的战 友。不过戴若容也是为了振兴京剧团,再加上最近工作也忙,也就放一边去了。 “你们两个都忙得看不到人影儿,”何母抱怨道,“一点都不珍惜自个儿的 身子。我看着心疼。” 何母说着把东西端出来,看见儿子已经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早上,手机的闹铃把何平吵醒。 一翻身,怎么在沙发上? 何母看到儿子起来了,忙道:“何平,快过来吃饭。我做了不少你喜欢吃的 东西。” 老太太心疼儿子,一大早居然就做了一桌子菜。 何平洗漱的时候问:“妈,若容上班去了?” “昨晚上看你睡得香,我不忍心叫醒你。”何母道,“若容一早就走了,说 先去看看店子。” “店子不是有她姑姑帮着打理吗,”何平道,“她还费那么多心干嘛?” “别人帮忙哪有自己做放心。”何母道,“快来吃饭吧,肯定饿坏了。” “叮铃铃”,何母喊到:“何平,你的电话。” “好。”何平三下两下收拾完,赶紧跑出去。 “什么?”何平的喊声把何母吓了一跳。 何母忐忑地问:“何平,怎么了?” 何平没有回答,放下电话,抓起茶几上的公文包,啪地打开,呼呼翻了几下。 “妈,谁动过我的包?”何平疾问。 何母诧异地看着儿子,摇头道:“没有谁动过啊。” 啪,何平手里的包掉到地上。 “何平!何平!”电话里有人焦急地喊。 何平抓起电话,声音有些抖瑟:“刀子不见了。” “不见了?”霍如侵被何平的回答惊住了。 昨天下班时,何平专门向肇大庆要了那把手术刀,放进自己公文包里,还半 开玩笑说,要是这次还不见了,那才真叫见了鬼。当时大家笑道,你当场把她逮 住,那不就结了。 现在戏言成真,手术刀又不翼而飞了。 真他妈的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你马上去把那刀取过来。”电话里,何平焦急的声音。 “我已经在路上了。”霍如侵回过神回答。 “妈,我有事儿得走了。”何平胡乱吃了两碗饭,抓起东西就往外去。 “等等,”何母喊道,“若容这些日子神色憔悴,你打个电话给她,让她注 意休息。” “知道了。”何平扑扑冲出门。 霍如侵此刻已经到了殡仪馆。 柳四飞老远就迎了出来,道:“你们可来了。” 霍如侵泊好车,问:“刀子还在吗?” 柳四飞不住点头:“在收发室里。” “是大爷先发现的?”霍如侵边走边问。 “对。”柳四飞回答。 两人几步到了收发室,大爷正在里面发呆。 “咳咳”,柳四飞干咳两声,大爷回过神来。 “柳主任,你们来拿刀子吧?”大爷赶紧问。 霍如侵道:“快给我看看。” 大爷在抽屉里摸索一会儿,一把细长的手术刀出现在面前。 霍如侵接在手里,果然是同一把——昨天为了区分,肇大庆专门在刀柄底端 画了一个小红点;如今那个小红点赫然在目。 “你是怎么发现的?”霍如侵问。 “昨天晚上我又听到了哧哧的声音,”大爷平静地说,“你们都不在,我想 去看看,万一能给你们帮上什么忙呢。” 霍如侵笑笑:“真感谢你。当时你看到什么了?” “走到门口,听到铛的一声,”大爷描述道,“里面有一具被割过的尸体, 还有这把刀。” 这大爷胆子也太大了,怎么说起来一点惧意也没有。 刑警队里,肇大庆高兴地喊:“何平,肖粤回来了。” 何平凑到窗前,看到肖粤的车进了公安局大院。 不知道是喜是忧,何平心里有些不安。 “肖粤,怎么样?”肇大庆刚看到肖粤的身影就扯起嗓子喊。 肖粤扑扑到了办公室,沮丧着脸。 “得,没戏了。”肇大庆转身对何平说。 果然,肖粤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想:“周家所有的人都不知所踪。南市那边帮 着查了一整夜都没有消息。” 何平其实已经想到了这个结果,本就没把希望放在这边,倒也不存在多大的 失望。 可是肇大庆的想法不一样,他骂道:“该死的周老头儿,有事就躲。” “铃——”,一个不熟悉的电话。 “谁?”何平接了电话,“剧团?小戴怎么了?好,好,我知道了。” 肇大庆小心地问:“小戴出事儿了?” 何平点点头。 “那快点去呀。”肇大庆道。 “可是——”何平有些犹豫。 “可是什么!是别人的老婆重要,还是自己的老婆重要?”肇大庆对那些所 谓的为了工作不顾家庭的事迹总是嗤之以鼻,拿家人的痛苦装点自己的门面算个 什么鸟。 何平被他这么一鼓励,终于道:“我先过去看看。这边的事就交给你了,有 事电话联系。” 肇大庆拍拍何平的肩膀:“你放心。快点去吧。” 医院急救室里,一群人正忙得团团转。 “病人血压很不稳定,”一名护士喊道,“心跳越来越慢。” “再打一剂强心针。”一名医生吩咐。 旁边的护士劈劈啪啪取药,敲开,吸进注射器,一连串熟练的动作后,俯下 手哧地把药注射进病人体内。 过了一会儿,守在病人旁边的护士道:“没有任何反应,病人心跳更慢了。” “做好电击准备。”医生已经没辙了。 “砰”,急救室的门被人踢开了。 “不能进去”,有人在外面叫喊。 “若容。”一个男子啪地摔开拉扯他的手,呼地扑到急救台。 是何平,只见他捧着病人带着氧气面罩的脸,哭道:“若容,你醒醒。” 一名护士要去拉他,旁边的医生摆摆手。 有时候,亲情是最好的急救良方。 果然,在何平的哭声中,一名护士说:“病人心跳加快了。” 病床上的戴若容居然慢慢睁开了眼睛。 何平惊喜地拉住妻子的手道:“若容,你醒了。” 戴若容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 何平赶紧把耳朵凑过去,听到若有若无的声音——“何平,快走。” “若容,你别说话了。”何平心都快碎了,“好好休息。” 突然,他感觉妻子的手软了下来,然后听到一名护士喊——“病人心跳停止 了。” “把他拉开,实施电击。”医生严厉地命令。 几个人七拖八拽开了僵硬的何平。 “嘭嘭”几声后,有人道:“没有反应。” “继续。”医生吩咐。 “嘭彭嘭——” “有反应了。”屏幕上,又出现了微弱的心电波。 何平一下子瘫软在地。 戴若容终于从急救室转到了重症观察室。 “医生,她没有危险了吧?”何平在天堂和地狱之间来往几个回合,身心经 受了残酷的考验,说话都有些困难。 “应该脱离危险了。”医生道,“戴团长有没有过心脏病史?” 何平摇头道:“没有。” “那就奇怪了,”医生纳闷道,“她的心电波形比常人小很多。” “是不是因为她最近太劳累了?”何平问,“她最近忙得不可开交。” 医生想想,道:“暂时只能这样解释。观察一段时间看能不能恢复正常。” “何平。”颜丹沉等一群人全都闻讯赶来了。 “戴姐怎么样了?”郝乡乡抢着问道。 何平指了指病房,小声道:“在休息,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 “真是老天有眼啊。”张妈妈边说边抹眼泪。 老天若真有眼,就不会让大家流泪了,何平苦笑。 “昨天晚上戴姐还和我们一起吃汤煲啊。”郝乡乡叹息,“怎么会这样?” “你们进去看看吧。”何平道。 “大家小点声。”张妈妈说,“别吵着小戴。” 病床上,戴若容安详地睡着。 昨天舞台上踉跄的身影又浮现出来,哎,戴姐真是太累了。颜丹沉看在心里 也发疼。 大家伤心了几回,又庆幸了几回。 张妈妈和颜丹沉先回去了,郝乡乡执意留下来陪戴若容。 “何平,你是怎么搞的?”郝乡乡道,“戴姐身体这么差,你都没注意到。” 何平自责道:“最近事儿忙,我——” “你不是说一切正常吗?局里又接大案子了?”郝乡乡问。 何平点头道:“又是件疑案。” “疑案?”郝乡乡正想问个明白,有人在喊——“何平。” 怎么是她?不远处,一个老太太飞快跑过来,头上那朵红花随着脚步上下跳 动。 “何平,容容在哪里?”老太太顾不上休息,急问。 何平指指里面,老太太呼就冲了进去。 “这个老太太是谁?”郝乡乡皱眉问,“我在公园见过她几次。” “小戴的姑姑,”何平靠在门口回答,“请来帮着照看店子。” 病房里,老太太的背影刚好挡住两人的视线,所以有些事情他们都没有看到。 “何平。”罗一超打电话过来了。 “怎么了。”何平赶紧离病房远一些,手机的电磁波对戴若容这样的病人简 直像杀手。 “听说嫂子住院了,没事吧?”罗一超问。 “没事,”何平知道罗一超打电话不会仅为这事儿,“查出点什么了?” “幸亏家政公司帮忙,找到那个保姆了,”罗一超回答,“她说话闪烁其词, 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挖下去没有?”何平问。 罗一超笑着回答:“开始她的话还基本和董严一致,经我们施加压力后,终 于说出了一些新情况。” “什么情况?”何平心中升起了希望。 “是董严主动提出的离婚。”罗一超说,“并且主动搬出了北河口的别墅。” 何平啊了一声:“董严一直在说谎?” “还有阿姨也是董严辞退的。”罗一超继续道。 “是什么原因,她有没有说?”何平赶紧问。 “阿姨说她不清楚,两口子的事外人肯定不太明白。”罗一超回答。 “目标锁定董严。”何平吩咐完又问,“你现在在哪里?” “回队路上。”罗一超道,“离医院不远。” “马上到医院来接我,我也一起去。”何平道。 “可是嫂子需要你照顾。”罗一超为难道。 “现在有乡乡照顾着,我一会儿再通知我妈过来。”何平已经隐约有种感觉, 妻子的突然发病似乎与本案有某种联系,越快破案,当然越好。 他回到病房,拉住郝乡乡的手,道:“嫂子就交给你了,有事马上打电话。” 郝乡乡用力点点头,因为她看到了何平眼里的泪光。 “姑,我有事先走了,小戴劳你费心了。”何平又对病房里的老太太喊道。 在医院门口等罗一超的时候,何平给母亲打了个电话,把戴若容的情况告诉 了她。 电话里,何母紧张得不行,说马上到医院来。 一会儿,罗一超的车来了,何平赶紧上车。 “这是详细情况,你看看。”罗一超把董家阿姨的笔录扔给何平。 何平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合上笔录道:“叶娴会不会是董严下的手?” 因为他想起了杜离花中毒自杀的事儿。 “我觉得不太像。”罗一超疑惑道,“他对叶娴那种思念之情是表演不出来 的,完全是真情流露。” 何平因为没有参与董严的调查,倒不好反对:“一会儿就见分晓了。” “他办公室还有叶娴的照片,”罗一超补充了一句,“反正我现在挺犯糊涂 的。” “说不定他杀了人之后心有悔意呢。”何平猜测道。 罗一超想想,道:“如果真是这样,那董严和刮骨案有联系?” 何平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该不会董严也是——”罗一超突然惊道,“那种东西吧?” 何平还是没有说话,罗一超也闭上了嘴巴。 “何哥、超哥,欣欣书城到了。”驾车下属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何平下了车,抬头看看对面那几个大字——欣欣书城。 上一次来还是为给孩子买辅导书,一家三口已经很久没有团聚了。 “何平。”罗一超看到何平望着书城的招牌发呆。 “哦。”何平应了一声,随罗一超朝里面走去。 “阿姨,你还记得我吗?”郝乡乡实在无聊,只好找那个不太喜欢的老太太 说话。 老太太端详着郝乡乡,笑道:“你不是韩大姐的女儿吗?” 郝乡乡嘘了一声,说:“阿姨,戴姐需要休息,我们到外面说吧。” 老太太摸了摸戴若容的手,道:“她没事,我最了解她了。” 郝乡乡看到老太太好象在偷笑。 这老太太,乐什么?郝乡乡对她的厌恶更深了,决定不再和她说话。 幸好她看到了一个喜欢的人,何平的母亲来了。 “伯母!”郝乡乡迎过去接住何母提的东西。 哇,挺沉的,看来老太太煨了汤来。 何母顾不上说话,疾步跨进病房,看到正吊着点滴的戴若容,没有只言半语, 惟眼泪刷刷长流。 旁边那位老太太看到何母,竟然招呼不打一声,扭身就走。 这恶心的老太婆,郝乡乡恨不得冲上去揪下她头上那朵红花。 “伯母,你别担心。刚才医生来过几次,都说没问题了。”郝乡乡生生忍住 冲动,转身安慰何母。 何母呜咽着把郝乡乡拉到门口,轻声问:“医生还说什么了?” “医生说一切正常,很快就会康复了。”郝乡乡把“需要一段时间”改成了 “很快”。 “真的?”何母问。 郝乡乡委屈道:“伯母,我骗你干嘛?” “哦。”何母抚抚自己的心口,“担心死我了。” “明明不知道吧?”何母又想起了她的孙子。 “应该没告诉他。”郝乡乡想了想,回答。 突然,两人听到戴若容的声音——“妈”。 郝乡乡扭过头——天啦,戴若容终于已经醒来了。 “我去叫医生。”她激动地喊道。 “董严,是不是需要我们把你拘起来,你才肯说实话?”罗一超已经被董严 拒不承认说谎的态度激怒了。 他是个什么态度,居然敢说——“这件案子已经结了,我不想再说什么。” 警察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这是很多人的共识,董严也明白。 所以他的口气软了一些:“我也有苦衷,你们是不明白的。” “杀人也有苦衷,我倒是长了见识。”罗一超冷笑。其实在案件没有弄清楚 之前,轻易认定嫌疑人为凶犯是他们的大忌,何况董严连嫌疑犯都算不上,没有 任何的证据指向他;不过罗一超已经失去耐心了。 这句话让董严有些慌乱,他急忙辩解道:“叶娴绝对不是我杀的。我和她相 濡以沫二十多年,如何下得了手。” “买凶杀人的事我倒也侦破过不少。”罗一超乘胜追击。 董严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黯然道:“好吧,我说。” 罗一超朝何平笑了笑,这个董严毕竟是书生,和真正狡猾的凶犯比起来,差 劲了太多。 “若容,你感觉怎么样?”何母关切地问,“乡乡去叫医生了。” 病床上,戴若容绽出了笑容:“我没事儿。” “真是菩萨保佑,”何母虔诚地合十道,“好人好报啊!” “医生来了。”郝乡乡跑了进来。 一名医生、一名护士进来忙碌开了。 “怎么样?”何母急切地问。 医生收起工具,疑惑地说:“依我的经验看,戴团长各项身理机能都已经基 本正常,恢复速度实在是惊人。” “我可以出院了?”戴若容问。 “那可不行,”何母抢着说,“起码得休养一段时间,等完全康复了才能出 院。” 医生道:“若单从身体状况来看,已经完全达到出院的要求。这样吧,我再 找几个大夫商量商量。” “医生,该换药了吧?”郝乡乡看到药水袋里的液体不多了。 医生捏捏吊在床头的输液袋,吩咐护士:“剂量减半。” “妈,我有点饿了。”戴若容忽然说。 “我倒是把昨晚上煨好的乌鸡天麻汤带了来,就是不知道凉了没。”何母赶 紧打开床案上的保温筒,一股热气腾了起来。 “好象还是热的。”何母喜道。 “你看到了一扇陌生的门?”罗一超惊问。 董严摇摇头,道:“那些日子,叶娴总是半夜起来上厕所。本来我没太在意, 有一次我也内急,跑进厕所时看到她呆呆地站在里面,动也不动。此后我发现有 些不对劲儿,她怎么每天半夜都去厕所,一去就是老半天。有一次,我终于忍不 住了,趁她上厕所的时候偷偷爬起来,可是她却没在厕所里。” 难道刮骨者就是她?何平心道。 “我就满屋子找,找遍了每个房间都没看到她。”董严继续说。 “她去哪里了?”罗一超问。 “我也不知道。”董严道,“找不着她,我只得回房睡觉。就在我刚走到楼 上的厕所门口时,我听见——” 何平心里一颤。 “吱的一声,叶娴从厕所里出来了。”董严脸色已有些发白。 “吱的一声?”罗一超问。 “就是推门的声音。”董严声音颤抖,“当时厕所的门是开着的,并且那间 厕所里没有内门。” 难怪董严会提起陌生的门,原来他是听见开门声了。 “然后呢?”罗一超追问。 “我赶紧说我也想上厕所,她倒是没说什么,直接回去睡觉了。”董严头上 已经渗出汗珠,“上床的时候,我特意留意了她的鞋,看到鞋上似乎粘着血迹。” “你就为这个提出离婚?”罗一超问。 “不是。”董严伤心地说,“我想叶娴肯定是中了邪,就偷偷联系了一位高 人。他告诉我,必须尽快断绝和叶娴的关系,离她远一点,否则我性命难保。” 这个自私的男人!罗一超心里骂道。 “他还告诉我,三日之后叶娴自有解脱。我原以为三日后她就能回复正常, 谁料想三日后她却自杀了。”董严悔恨地抱着脑袋道,“叶娴虽不是我杀的,可 我丢下她一个人跑了,我真不是男人啊。” 说着说着,董严居然呜呜哭出声来。 “你找的那位高人是谁?”等董严情绪平静下来,罗一超问。 “周寒成师傅,”董严道,“我们两家是世交。” 难怪周寒成躲起来了,原来他早就知道这件事情。 “铃——”何平的电话在响。 “何平,”郝乡乡在电话里欣喜地报告,“戴姐已经醒了,开始吃东西了。 医生说一切都恢复得很好。” “叶娴会不会被崔夫人上了身?”罗一超问。 何平看着车外晃眼而过的街景,道:“极有可能,早先发生的刮骨事件多半 就是她干的。” 罗一超纳闷道:“那她自杀后又是谁?” “暂时还不清楚。”何平道,“崔夫人为什么会找上她呢?” 罗一超想想,道:“他们家对面就是凤凰大厦,会不会是这个原因。” 何平摇头道:“面对凤凰大厦的可不止他们一家。” “那是怎么回事?”罗一超问。 “我看问题在那把手术刀上。”何平道。 “每次都是同一把刀,”罗一超思索着说,“确实奇怪。” “今天晚上无论如何得守住那把刀,”何平道,“就算守不住也要弄清楚是 谁把刀偷走的。” “今天晚上无论如何得守住那把刀,”何平道,“就算守不住也要弄清楚是 谁把刀偷走的。” 罗一超点头道:“今晚咱们就守在队里,看谁会来。” 第五章养鬼 车出了北河口,进了闹市区。 “你直接回队里吧。”何平突然提出,“我打个车到医院去看看小戴。” 罗一超道:“还是送你过去吧。” “那样得饶个大圈子,算了。”何平道,“停一下。” “带我问候嫂子,我们改天到医院去看望她。”罗一超冲已经下了车的何平 喊。 何平笑笑,道:“回去吧。我会把你们的心意转达给小戴的。” 医院里,何母正在一勺一勺喂媳妇东西。 “好了,吃不下了。”戴若容的脸色依然苍白,但说话却不显虚弱。 何母心疼地看着媳妇,道:“你啊,好些日子没有安安心心吃顿饭了。” |
一会儿,何平扑扑地进来了。
“若容。”他惊喜地喊。 何母噌道:“小声点。” 何平笑了笑,一把过去拉住妻子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何母一个眼神,郝乡乡会意地跟着她退出病房,给小两口腾出说话的空间。 郝乡乡悄悄对何母说:“伯母,我还从没见何平这样高兴过。” 何母笑笑,道:“比他结婚那天还高兴。” 小两口在里面嘀咕了半天,何平终于出来了。 “妈,我去找医生了解了解情况,你们照看好小戴。”何平还感激地拍了拍 郝乡乡。 夜色重新笼罩大地,北市又是华灯一片,丰富的夜生活仅仅拉开了一角序幕 而已。 对罗一超来说,今天的夜生活是无聊的,因为他得和肇大庆一起在队里守着 那把手术刀。几天的劳累积成了强烈的睡意。这把该死的刀,他骂道。 “罗一超,我有个建议。”肇大庆忽然说。 “你说,我听。”罗一超眯着眼睛,抬了抬手,算是对肇大庆的提议感兴趣。 “咱俩一人守半夜,你觉得如何?”肇大庆说,“既保证了睡眠,又能完成 任务。” “我也是这样想的。”罗一超喜道,“反正就睡在这沙发上,有事儿一叫就 醒。” “对。”肇大庆看出罗一超已经很瞌睡了,“那你先休息会儿,我还撑得住。” 罗一超确实很困,也不推辞,马上躺到沙发上,拉块儿被单盖住,道:“有 事儿叫我。” 只一会儿,就听见他轻微的鼾声。 肇大庆一个人无聊,又不敢干别的,只好拿起刀子左右摆弄。 医院里,何平一个人守着戴若容。 郝乡乡傍晚就被撵走了,她的假期满了,让她回去养好精神,明天好上班。 母亲当然更应该回去休息,年纪大了,再怎么心疼媳妇也比不得年轻人的身 体。 此刻,戴若容已经在床上安静地睡着了。 何平趴在床沿边守了半宿,终于拗不过瞌睡,开始打鼾。 肇大庆狠狠掐了自己一下,防止眼皮打架。 哪个王八蛋想出的头悬梁,锥刺骨,真他娘的是天才,肇大庆咕噜道,要是 再打瞌睡我该拿针头扎自己了。 “大庆。”忽然,他听到外面有人叫他的名字。 不会是出现幻听了吧?他又掐了一下脸,很痛。 “大庆,快开门!”的确有人在喊,并且是个女子。 这声音有些熟悉,谁这么晚了还来这里? 他走过去啪地打开门,四下看了看,鬼影子都没有一个。 他奶奶的,肇大庆骂着关上门。 “啊!”他在转身那一瞬间呆住了。 刚才丢在桌子上的手术刀不见了。 病房墙边有张桌子,抽屉里放着何平的公文包;包里手机正响个不停;只是 离得太远,又重重隔阻,始终没能把何平吵醒。 这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今天得上班了,听到队里又有了疑案,郝乡乡心情复杂地赶到公安局。一进 刑警队的办公室就看到两朵苦菜花,当然是两朵雄性的苦菜花。 “你们两个怎么了?”郝乡乡问。 罗一超道:“这下,何平得骂死我们了。” “什么事儿这么严重?”郝乡乡笑问,“你作奸犯科了?强抢民女了?” “你就别涮我了。”罗一超话刚说完,就看到何平进来了。 听完两人的叙述,何平没有生气。 郝乡乡反而生气了,道:“你们两个大男人怎么搞的,连把手术刀都看不住?” 罗一超和肇大庆苦着脸,没有说话。 “算了,”何平阻止了郝乡乡又要张开的嘴,“这事不能怪他们。你记得是 谁叫你的名字吗?” “有些耳熟。”肇大庆吞吞吐吐地说,“但又不能确定是谁。” “这样吧,你马上联系一下殡仪馆,看看那边有没有刀子的踪迹。”何平对 肇大庆道。 “何平,得给我安排点任务。”郝乡乡拉住何平。 何平想了想,说:“这样,你先和我们一起去查那把刀的来历,一会儿再去 帮我照看小戴。” “是。”郝乡乡觉得有事儿做还是不错,赶紧收拾相关的东西。 “走吧。”何平对郝乡乡和罗一超道。 “等等,”肇大庆跑过来报告:“殡仪馆那边说了,没有发现那把刀子。” 几个人驱车前往国强宿舍,因为昨天董严给他们提供了一条重要信息——叶 娴的父亲去世前曾给她留下了一把手术刀。 |
“叶娴那么有钱,怎么还让她母亲一个人住在国强?”郝乡乡对案情已经了 解得差不多了,她忿忿不平道。
“有念想的地方,让她搬她还舍不得呢。”何平颇有感触地说,“比如吴局, 比如张阿姨。” “哦,”郝乡乡虽说是个直肠子,领悟能力还是不低,“搬到别处去了,回 忆就没有那么清晰了。” 尽管如此,郝乡乡见到叶母时还是惊出声来。 “我上次和张队来的时候见过她,”郝乡乡悄悄对何平道,“她在这片儿管 理清洁卫生。” 叶母家里很冷清,就她一个人,还有一只猫。 “阿姨,你还记得我吗?”郝乡乡先套套近乎。 叶母上下看了看,道:“我想起来了,上个月你来过,和一个小伙子,还是 我给你们开的仓库门呢。” “阿姨真是好记性。”郝乡乡欢喜地拉住叶母的手,“我们是来找你帮点小 忙的。” 叶母笑道:“我一个老太婆,能给你们帮什么忙?你们还要去那个仓库看看?” “不是,”郝乡乡掏出几张图片,交到叶母手中,问:“阿姨,你见过这个 东西吗?” 叶母戴上老花镜,看了看,道:“有点眼熟。” 郝乡乡知道提起叶娴她肯定会伤心,可没招啊,只得小心翼翼地说:“你女 儿叶娴就是用它割腕自尽的。” “什么?”叶母拿图片的手已经发抖。 “你认识这把刀?”郝乡乡问。 “天杀的叶老头啊,你留什么不好啊,你要留把刀给女儿,”叶母老泪纵横, “你害了女儿的一生啊。” 从叶母断断续续的哭诉中,郝乡乡等**致了解了事情的缘由:原来叶家世 代从医,叶父生前就是第一医院的主刀外科大夫,他一直希望叶娴能女承父业, 哪知叶娴对此并无兴趣,偏偏喜欢舞文弄墨。十八年前,叶父临终时,要求女儿 无论如何要实现自己的心愿,并留下了这把手术刀。叶娴为此才踏上学医的道路。 十八年前?难道叶父也跟十八年前的案件有关联?郝乡乡望着何平。 大家好一阵宽慰,叶母才渐渐停止了哭声。 “阿姨,十八年前叶师傅是怎么去的?”郝乡乡都能联系起来的问题,何平 当然不会漏掉。 “突发重病,不治而亡。”叶母擦着眼泪。 “叶师傅在世时可曾和当时的市委书记贺红雷,还有京剧团的孙小红姐妹有 来往?”何平问。 叶母不假思索道:“没有。他们都是北市的达官贵人,我们家一辈子老百姓, 从没和那些人有过来往。” 何平想起刚才她曾说叶家世代悬壶济世,心里一动,问:“不知道叶师傅父 辈在哪里行医?” 叶母回忆道:“叶家解放前就是北市的名医,特别是我婆婆精通儿科、妇科, 人称女华佗。” 冤有头,债有主,何平心里有了些猜想。 “他们是什么时候去世的?”何平问。 叶母道:“老叶十六七岁的时候他父母就双双亡故了,说起来老叶也是个可 怜人。” “叶师傅若在生的话,今年高寿?”何平问。 叶母道:“比我大两岁,今年六十八。” 六十八减去十六七,应该就在解放初,难道……何平心里默道。 “他们是怎么死的,叶师傅提起过吗?”何平赶紧问。 “听说是暴病而去的。”叶母叹道,“不知道叶家到底造了什么孽!” 至此,何平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医者不自医,这家人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大家唏嘘一阵,何平起身告辞。叶母坚持要送他们,因为叶家本就在楼底, 大家也没拒绝。 走到另外一个单元的时候,叶母突然叹息道:“日后,我那两间破房子只怕 也要成库房了。” 何平心里一动,道:“咱们干脆去看看崔家的老屋吧。” 张队带人来那次,自己有任务没来成,一直很好奇崔家老屋会是个什么样子, 今天正好看看。 大家经他这么一提议,都觉得不错。 叶母指着旁边那扇门,道:“就是这里。”边着摸出一串钥匙,把门打开。 郝乡乡抢先走进去。 客厅里,依然整齐堆放着扫帚、拖把之类的物件。 郝乡乡轻轻推开卧室的门,吱的一声后,她惊叫起来——卧室的地上错落有 致地摆放着许多小绢人。 |
“啊,”叶母也惊道,“这十几天没来,谁这么捣蛋,丢这些垃圾进来。”
不,这可不是垃圾。何平捡起一个绢人,背面歪歪斜斜写着三个字:张—— 小——川。 “叶娴!”郝乡乡也拿着一个绢人念道。 “什么?”叶母一把夺过郝乡乡手里的绢人,哭道,“哪个天打五雷轰的恶 人,居然诅咒我们小娴啊!苦命的小娴啊,他们瞒了我七八天,不让我知道你的 死讯,要是我能早些见到你,我一定知道是谁害了你啊!” “何平,冯二娃也在这里。”罗一超拿过来一个绢人。 何平看了一眼,道:“前面那几个绢人好象不大一样。” 的确,前面有四五个绢人有些褶皱,像是被谁揉捏过。 何平过去抓起来一个,上下拉了拉,褶皱中间,依稀可以看到一个名字。旁 边的罗一超轻声念道:“霍如侵!” 罗一超脸色刹变,抓起另外一个,上面写着:何平。 “找找还有谁的名字。”何平的面色也开始难看。 一阵忙乱后,大家找到了许多死人的名字,不过也有几个人并没死,比如罗 一超,比如肖粤,比如肇大庆…… “余瑞影是谁?”罗一超捏着一个绢人喃喃道,“这个名字很陌生。” “你说,余瑞影?”叶母声音瑟瑟。 罗一超站起身,把绢人送到叶母面前,问:“阿姨认识余瑞影?” 叶母接过绢人,仔细看了看,良久才摇头道:“不认识。” “何警官吗?我是董严,我有情况汇报。”这是董严第一次主动给公安局打 电话。 何平几个人正在回队的路上,车后那个纸箱里装着一箱绢人。 “什么情况?”何平问。 “叶娴好象回来过。”董严话语间透着不安。 “北河口别墅?”何平问。 “对,你们赶快过来。”董严说。 “何平,怎么了?”郝乡乡是个急脾气。 “乡乡,你去医院帮我照看一下小戴。”何平吩咐,“罗一超跟我去北河口。” 尽管非常想跟着一起去,不过早先答应了要去照看戴姐,郝乡乡只得下车。 北河口别墅,董严已经早早等候在门前。 “怎么回事?”何平一下车就问。 “跟我上楼去。”董严说着把他们带进了楼上的卧室。 “就是它。”董严指着窗台上那只青花水仙盘。 何平过去看看,里面就盛着半盘清水,并没有什么特别。 “以前总觉得对不起叶娴,没有勇气来,”董严道,“昨日把心中的悔恨说 出来后,心里好受了一些,今天就想过来看看。” 董严过去抚摩那只水仙盘,道:“这是盘子是叶娴生前的最爱。那日你们走 后,我特意养了几块儿石头在里面。” 石头?何平注意到盘子旁边还真放着几块儿晶莹的五色雨花石。 “可是今天我来一看,石头全被拿了出来。”董严指着那几块儿石头道。 难道这只盘子还有古怪?何平小心地端起那只水仙盘,挺沉的。 “这是只古董?”何平问。 “明朝末年的东西。”董严道,“民窑烧制的,值不了几个钱。” 明朝的东西值不了几个钱?何平心道,当真是财大气粗。 “这东西是你祖传的?”何平放下水仙盘问。 “不是,”董严道,“是在束云斋买的。” 束云斋是北市的百年老店,一直经营古玩字画,没吃过猪肉,猪跑何平还是 见过的。 “什么时候买的?”何平问。 “八几年的时候,得有十多年了吧。”董严想了一下,道。 “罗一超!”何平一抬手,罗一超就知道什么意思,上来嚓嚓就闪了几张。 “束云斋可曾告诉你这只盘子的来历?”何平问。 董严摇头道:“只知道是明末的东西,至于其他的倒是不太清楚。” 出来的时候,董严一再挽留两人吃顿饭。 当然,答应是不可能的,所以何平让罗一超随便找了个地方,准备胡乱吃些 东西。 趁这空挡,何平赶紧给母亲打了个电话。何母说午饭准备好了,正在路上, 马上就送到医院了。 然后他又给郝乡乡打了电话。 “戴姐非常好,正和我说笑呢。”郝乡乡吃吃笑着道,“你那边怎么样?” 何平知道郝乡乡性急,就把这边的情况给她简单描述一番,末了还叮嘱了几 句照看好戴若容。 “你放心,组织上交代的任务我从没怠慢过。”郝乡乡笑着回答。 “去束云斋查查?”把肚子填饱后,罗一超问。 何平点头道:“先去看看吧。” 车在街上七弯八拐,这束云斋还真不好去。 “何平,那些绢人还真的让我有点心虚!”罗一超把着方向盘,道。 “你看出那些绢的材质了吗?”何平说,“应该就是金元失窃的那批。” 罗一超想想,道:“即便把冯二娃算上,崔夫人最近也就杀了两个人。她掺 合其中会是什么目的呢?” “我猜她最近的一系列行动就一个目的,”何平凝重地说,“想救一个人。” 罗一超一惊,方向盘差点打滑,脱口道:“崔婴婴!” 何平叹息道:“只是不知道她准备怎样救。如果能查出来,我们就可以阻止 她了 罗一超想起那些绢人背后的名字,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阻止她。 可恨的束云斋怎么在城北,都快两个小时了还没到,罗一超恼着。 拐过一条小街,终于看到一栋古朴巍峨的建筑,他心里总算愉快了。 车泊到束云斋的停车场。好家伙,周围好几辆名车,看来到这束云斋的都是 些有钱的主。 进了束云斋的前厅,一派古旧陈设,他们那一身警服倒显得特别醒目。所以 工作人员很快就上前问道:“请问两位是……” “请问你们的负责人在吗?”何平知道自己一不像藏家,二不像商人,直接 道,“有件案子需要麻烦他。” “你们先坐坐,我去叫他。”工作人员又对另外一个人道,“给两位看茶。” 不一会儿,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出来了。 “两位找我?”他过来道,“我是这里的负责人。” “打扰了。”何平把警官证递给他,道,“有件案子查到一样古物,需要贵 方品鉴一下。” 老者坐下,谦逊地说:“能帮上忙的一定效力。” 罗一超把照片拿出来,放到桌子上。 何平推到老者面前,道:“这东西你看看熟悉吗?” 老者拿过照片,看了几回,道:“不认识。” 也是,都卖出来十多年了,记不得是正常的。 “你能不能查查。”何平建议。 老者笑道,“这样吧,我叫负责明清瓷器鉴定的老曹来看看。” 他转身对后面的工作人员吩咐了几句,不久工作人员带着又一名老者出来了。 “老曹,这里有样东西,你来看看。”负责的老者把照片递给老曹。 老曹仔细观察了半天,道:“很可能是件明清青花。是不是赝品,要看了实 物才敢确定。” “这是欣欣书城的老板董严的东西,”何平提醒道,“他说是十几年前在你 们这里买的。” “原来是他啊,他是我们这里的常客。”负责的老者呵呵道,“不过时间太 久了。老曹,平时你和他交道多,你可有印象?” 老曹想了想,道:“好象是有这么一件儿,嘉靖时期的民窑作品,价钱也不 算贵。” 这老头记性倒不差,想起来就好,何平喜道。 “这件东西是怎么到贵店手上的?”何平赶紧问。 “那可不好说。”老曹看看负责的老者,道。 “看来冯二娃多半是死在这件瓷盘子上。”出了束云斋,何平叹道。 刚才,束云斋的负责人不愿意透露盘子的来历,几个回合后,老鼠到底还是 没斗过猫。老者找出了当年的交易记录,查到卖水仙盘给束云斋的竟是冯二娃。 冯二娃以前偷鸡摸狗,这件东西极可能是贼货,难怪束云斋推三阻四不想说。 “他是从哪里弄到这个水仙盘的?”罗一超道。 “有人可能知道。”何平道。 “谁?”罗一超问。 “他女儿。”何平说。 “瞧我都弄糊涂了,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没想到。”罗一超呵呵笑起来。 从束云斋到冯家是条漫长的路途,路过第一医院的时候,何平让罗一超停下 车。 “我到医院去看看小戴,你等等。”何平对罗一超道。 “我也去看看嫂子。”罗一超也跟了下来,还不顾何平劝阻在医院旁边买了 一篮水果。 两人进了医院,戴若容已经从重症观察室转到了普通病房了。 “何平,”郝乡乡首先看到两人,“罗一超,你也来啦。” 病床上,戴若容已经谈笑风生:“罗一超,怎么把你也惊动了。” “嫂子是埋怨弟兄们吧。”罗一超笑着把水果放到床边,“最近事儿特忙, 不然早该来看嫂子了。” “若容,你感觉怎么样了?”何平问。 “很好,比住院前还健康。”戴若容伸伸胳膊,道,“我看今天就出院吧。” 何平想了想,道:“那好吧,我就去办出院手续。” 等何平离开病房的时候,郝乡乡不满道:“何平怎么能这样?戴姐,你应该 再住两天。” “你知道这里的住院费多吓人吗?”戴若容道,“已经恢复了,还躺在这里, 我都心疼我那点儿血汗钱。” “哎,说的也是。”郝乡乡道,戴姐拼死拼活工作、开店,挣的每一分钱可 都不容易。 在办出院手续的时候,何平给他妹妹打了个电话。 “乡乡,你跟罗一超先去执行任务。”何平办完手续后回来,“我送小戴回 家。” 郝乡乡听到有任务,笑逐颜开,扑扑地跟在罗一超身后去了。 何平收拾好戴若容的东西,拉着妻子出了医院,打了辆车往家赶。 “若容,今天老妹家有事,妈晚上要过去。”何平在车上拥着戴若容道, “晚上我亲自下厨给你做顿饭。” “难得何警官亲自下厨,”戴若容笑道,“那我可就饭来张口了。” “就是这里。”罗一超停下车,道。 扑,郝乡乡跳下来,道:“上次你们给她吃软,这次来硬的,一会儿你去搞 定。” 果然,还是罗一超把那冯女的气焰压下去了。 “这盘子好象是我们家的。”冯女总算承认。 “刚才怎么说不认识?”比她更蛮横的人罗一超都能制服,对付她自然更不 在话下。郝乡乡很满意罗一超的表现,记起东西来简直得心应手。 “那个,不是时间太久了吗?”冯女支吾道,“我一时没想起来。” “这盘子是你父亲怎么弄来的?”罗一超问。 冯女抬头看了看罗一超,吞吞吐吐道:“好象是哪里捡的。” “捡的?你骗三岁小孩儿呢?”罗一超哧道。 冯女脸色阴一阵,阳一阵。 “你父亲年轻时什么名声,相信你比我清楚。不过他年轻时干过什么,我们 并不感兴趣。我们只想知道这只盘子是哪里来的。”罗一超又道,“如果你执意 不说,我们倒想一刨到底儿了。” 冯女咬了咬嘴唇,大约知道再撒谎不会有好果子吃,终于道:“好象是从北 河口崔家拿回来的。” “你父亲是因为这只盘子死的吧?”罗一超又问。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冯女痛苦道,“我父亲死的前两天,曾提 起过你们上次说的陌生的门。” ——爸,你不会糊涂了吧?什么神门鬼门的! ——真的。我看到鬼门了,里面还有个女子端着一只盘子。 ——什么盘子? ——你还记得以前咱们家那只青花水仙盘吗? ——记得,你不是拿去卖了吗? ——就是那只盘子,我又看见了。 ——啊!怎么回事? ——那只盘子是十多年前爹偷来的。 ——你从哪里拿的? ——北河口!当时的富翁崔长生家。 ——你怎么连他们家都敢去? ——当时那家人全部死了,又没人看守。我想里面肯定有值钱的东西,就进 去偷了那只水仙盘。现在爹的报应到了,只怕活不过几日了。 “那天晚上,父亲一个人坐在屋里化妆,我就有种不详的感觉。”冯女哭道, “半夜的时候,我突然听到吱呀的推门声。等我跑过去的时候,父亲已经走了。” “何平,这边已经搞定,你不用过来了。”罗一超兴奋地把情况给何平作了 汇报。 何平在电话里听完叙述,道:“果然如我所料。” “照这么看来,那只水仙盘后来被董严买回家去,于是把崔夫人招了来。” 罗一超分析道,“那只盘子对崔夫人肯定非常重要。” “崔夫人没有杀董严,杀的却是叶娴,其中还有原因。”何平道,“其实我 已经猜出几分了。” “什么原因?”罗一超急切问。 “叶娴祖父母双双死于解放初年,叶父死于十八年前,现在叶娴也死了;加 之叶娴祖母曾是妇科大夫,又住在这一带。”何平道,“你忘了图书馆的书了吗?” “你意思是,”罗一超惊问,“解放初年,叶家得罪过袁半城那位小媳妇?” “从北大街到姑姑亭,路程不短,其间她必然曾找过叶家。”何平道。 罗一超沉默一会儿,说:“叶家不敢和袁家沾上关系,多半拒绝了救她母子。” “正是如此,所以才有了后来叶家三代四口的悲剧。”何平道。 罗一超连连称是,何平考虑问题的确比自己全面一些。 “你在跟谁说话呢?”忽然,何平听见背后有人问道。 他一惊,转过身来,是戴若容。 “和罗一超说点事儿。”何平关切道,“你怎么起来了,快回去躺好。” 戴若容倒还听话,转身就进屋去了。 何平挂掉电话,赶紧回到屋子里。 看看戴若容,她并没有回房休息,而是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若容,我就去做饭。”何平道,“你进去休息。” 戴若容睁开眼睛,笑了笑,道:“我不太信任你,还是我来吧。” “你就给我一次锻炼的机会嘛。”何平笑道,“万一哪天你出门了,我也不 用上街吃了。” 谁说拿抢的手不可以拿菜刀,看人家何平现在不是把菜刀耍得有模有样。 海带炖肚条已经在沙锅里沸腾了! 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吹,浅啧一口,怎么一点咸味都没有? 抓起盐罐一看,原来放的是味精。 那边炒锅里的花生油已经冒青烟了,可虾球儿还在蒸锅里。 赶紧放下勺子,打开蒸锅,倒出虾球儿,在面盆里裹了些面包削,哧地倒进 炒锅。 冲腾的油烟把何平呛得直咳嗽,原来做饭真不是件简单的事。 想起妻子,想起老妈,何平有种心酸的感觉。 谁说做女人容易啊?难怪梅艳芳会唱下辈子别再做女人。 经过半天的手忙脚乱,几道还算精致的小菜摆上了饭桌。 “若容,来尝尝我的手艺。”何平擦擦手,走进卧室。 戴若容掀开被子,喜道:“辛苦我们的何警官了。” 饭桌上,何平几乎没怎么吃东西,一双眼睛就盯着戴若容。 “味道不错!可塑之才!”戴若容边吃边赞。 何平夹了一块儿,搁到妻子碗里,道:“不错就多吃点。” 戴若容把那块儿东西送进嘴里,诧异道:“你怎么不吃啊?” 何平赶紧夹起一块儿虾球儿嚼起来:“在吃呢!” 饭后,戴若容倚着沙发看新闻联播。 何平收拾完饭桌,开始洗碗。 突然,咣地一声。 “啊!”戴若容被咣声下了一跳,“何平,怎么了?” “没什么。”何平探出头来,“不小心打碎了一只碗。” “瞧你毛手毛脚的,小心点。”戴若容愠道。 何平蹲下身拾捡碎片,手上一凉,手指给割破了。 月色如银。 何平拥着妻子躺在床上,轻声道:“若容,如果有下辈子,你还愿意跟我在 一起吗?” 戴若容噌道:“都老夫老妻了还说这些。” “我是说真的,你愿意吗?”何平拉着妻子的手,轻轻抚摩着。 “如果你愿意娶我,我就愿意嫁你。”戴若容闭上眼睛回答。 何平有些悲凄:“下辈子,让我们换一下位置,好不好?” 午夜时分。 何家卧室里,小两口应该已经睡熟了吧。 怎么何平翻身起了床,的确,他是掀开被子,爬了起来。 他没有开灯,却朝厕所的方向走去。 人有三急?不像啊,他站在厕所门口却没有进去。 他就这样在那里站着。 “嘟嘟”,手机在震动,他轻声接了电话。 刚把手机放回口袋;吱呀一声,戴若容从厕所里走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里?”戴若容惊道。 “你怎么在这里?”戴若容惊道。 “崔夫人,我等你很久了。”何平平静地说。 戴若容一愣,随即咯咯笑起来:“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连董严都没骗过。”何平痛苦道,“你以为骗得过我吗?” “董严怎么跟你说的?”戴若容笑声渐渐低沉。 “你怎么一直没改掉用左手吃饭的毛病?”何平恨道,“以前我不太在意, 可是董严提醒了我。” “就因为这点?”戴若容又吃吃笑起来,越笑她的脸就越不像戴若容。 “排《六月雪》之前,你没事老爱看书,我问你看什么,你说是剧本。”何 平伤心地回忆,“后来我总算想起,就是那本《产科医生手册》。” “还有其他理由吗?”戴若容笑得花枝乱颤,声音也变得不再像戴若容。 何平抖抖瑟瑟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样白色的东西,声音已经发颤:“我还找 到了它。” “那里也去查过了?”戴若容赞道,“果然是个好警察。” 一阵夜风袭进来,何平手上的东西飘落到月光下,那是一枚小绢人,上面依 稀看得见三个繁体字:戴——若——容。 “叶娴和冯二娃都是你下的手,殡仪馆的事儿也是你的杰作吧?”何平身子 已经在发抖,看得出他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悲痛。 “岂止他们,”戴若容哧道,“你以为董严能躲的过,你以为余瑞影能躲得 过?” 余瑞影?何平一下想起白天叶母的表情,惊道:“你把叶娴的母亲也杀了!” “该死的就活不了。”戴若容冷笑,“你以为你又能逃得了吗?”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何平心中悔恨无比,上午捡到戴若容的绢人,心中 太过惊惧,竟没有注意到叶母的反常表现。 “恐怕你已经查出原因了吧?”戴若容忽然扬起手,手里亮晃晃的东西,正 是那把手术刀。 “他们都曾于我有恨,”戴若容轻轻抚着刀锋,幽幽道,“水仙盘是我当年 装血污的心爱之物,盘在哪里,人就在哪里;这刀嘛,却是医院最古旧的,割过 无数人的肚皮、腰身,切起人肉来甚是顺手,纹理肌肋,一刀就准,绝无生涩。” 听到曾经的妻子口中竟然吐出这样的话,何平心绪翻腾,愤然道:“你究竟 什么时候缠上若容的?” “有些时日了。”戴若容掰着指头算了算,“你知道婴婴去杀李芳父母那夜 吗?当时我也在场。” 天啦,何平心里悔道,那些时日,一直忙着案子,却没想到家里先出了祸事。 “不过婴婴掩着我,他们都没看到,”戴若容忽恼道,“只可恨小三却对婴 婴下手,害我露了行踪。” 何平的大脑已经麻木,只听得戴若容娓娓道来。 “你太太异常顽强,竟然一直和我抗争,我不得已又挑上叶娴;”戴若容拍 手道,“前日在医院才总算如我所愿,彻底占了这副身子。” 完了她还补充道:“她很爱你,不然绝不能抵挡我这么久。我也正好用这段 时间来熟悉她的秉性,否则如何瞒过你们这么久。” 若容,你临去前留下的那句话,我听得很明白,我也猜到了你的意思,可是, 我能走吗?你不是叶娴,我也不是董严啊! “若容和你无怨无恨,你为什么要找上她?”何平悲愤地问。 戴若容叹息道:“要怪只怪她命不好。我六岁进采富班唱戏,为的就是有朝 一日能亲唱窦娥,唱成名角儿。只可惜被袁家公子看中,早早离了戏园。” “你就为这个害死了若容?”何平的眼泪终于滚落出来。 “最重要的是,你太太可以助我实现另外一个宏大的心愿,”戴若容笑道。 “啊!”这个女人还有什么险恶用心,何平惊问,“什么意思?” “你忘记颜丹沉了吗?”戴若容又吃吃笑起来,“姑姑每日煲了汤差人给她 送去,她也乐得享受。你知道汤是用什么煲的吗?” 煲汤?何平的脑袋轰的一声,一下子失去了知觉,难道——“全是我刮的女 尸骨髓,”戴若容笑得前仰后合,声音越发尖锐刺耳,“就着取来的心肺熬成的。” 何平腿脚一软,赶紧扶住墙壁。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何平强按下翻腾的胃。 戴若容一字一句道:“我用此汤养她胎儿,就能使我婴婴借腹重生。你莫忘 记张小川可是纯阳之体,婴婴与他合婚后,若再借他骨血重生,从此就能无所畏 惧了。” 崔婴婴料事如神,她会不会早就预见到将被合婚所制?何平突然发现崔家母 子设计了一个天衣无缝的圈套,所有人都上了她们的当,包括张小川,包括周寒 成。他的信念在这一刻崩溃:“你们设下这许多圈套,都是为了今天的结果?” “当然还有原因,”戴若容恨恨地说,“你知道韩姓贱人的前世吗?五十二 年前,就是她一手挑起了袁家的悲剧。我要让她这辈子经历人世间所有的苦难— —丧夫,丧子,丧媳,丧孙;我要让她一个人孤苦地活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张小川的母亲不就姓韩吗,何平完全被眼前这个女人恶毒的手段震住,半晌 才道:“难道你姑姑也是——” “你已经知道得够多了!”戴若容刷地举起那把刀子。 “二娘,都五十多年了,你还不肯罢手吗?”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外面 飘进来。 戴若容脸色刹变,举起的刀还没来得及刺下,恨道:“你……还没死?” “你都还在,我哪里敢死。”苍老的声音道。 “他们生出鬼门,是不是你干的好事?”戴若容问。 “我不能眼看着他们去死,所以提早一步将他们的魂魄拘住,”苍老的声音 道,“否则只怕也遭了你的绢人咒。” “你不是答应不管的吗?”戴若容收起刀,怒道,“怎么十八年前伤我,十 八年后还要插手?” |
“你错了,”苍老的声音继续说,“你所杀之人多与你有恨,就算我强镇住 你,也化不去恨意。十八年前并非我在拦你,而是小女不听劝告,非要出头,结 果修为不够,落了个两败俱伤,反而加深了你们的恨意。”
“可是十八年前的大火却是你放的。”戴若容的声音已没有开始那样强硬。 “我本想给你一条生路,望你仇怨得报就速速离去。”苍老的声音叹息道, “哪知你们得寸进尺,竟以恶鬼开车,在阴阳路上劫走许多亡灵,还想用百条冤 魂引动邪阵,毁灭北州;我不得以才出了手。如今你更异想天开,妄图重生三世 鬼胎,别说我不容你,就是天也不会容你的。” “你想怎样,你忘记自己的诺言了?”戴若容神色已有些慌张。 “你没见我如今孤苦一人,已经子嗣断绝了吗?”苍老的声音开始轻轻咳嗽。 尾声 桃花山不语,却包容了戴若容的一切。 其实她并不寂寞,因为旁边好多都是熟人,比如刘笑远,比如张小川。 不远处,一个神色憔悴的女人渐渐走近,手里一大捧花束。 “戴姐,颜丹沉来看你了。”女子轻轻把花放在戴若容墓前。 低头沉默一阵,又缓缓走到旁边那座墓前,扑地跪在地上,抱着墓碑,号啕 大哭。 小川,我向你道歉来了,我没保住咱们的孩子,你一定怨我吧! 小川,你知道吗,为了下那个决心,我整整四天没吃没喝,那是我们的血肉 啊,我怎么舍得! 小川,你知道吗,我平生第一次那么害怕医院,妈陪着我一步一步往前走, 我多希望永远那样走下去,永远不要看到第一医院的大门啊! 小川,你知道吗,当我走进手术室那一瞬,我看见妈老了十岁!爸走的时候 妈没有倒下,你走的时候妈没有倒下,可现在妈却倒下了,你如果在天有灵,一 定要保佑妈快点好起来! 小川,你知道吗,手术的时候我拒绝了麻药,我要亲自感受咱们的孩子从肚 子里出来的痛觉,我要经历一回做母亲的难忘——就算孩子不在了,我心里总落 个纪念。是的,会很痛,身上的痛可以忍,心里的痛我忍不了啊! 可是,小川,那一夜在窗台上我看到了戴姐的身影,是我给何平打的电话, 而他没有摁下挂机键! 小川,如果你还在的话,你一定也会这么做——为了我们,你连自己的生命 都可以放弃;为了他们,我也可以放弃孩子! 一年后,何平升任北市刑警队队长。 某日,他碰到柳四飞——这个老家伙还活得很好。 交谈中,柳四飞感叹高薪难请守夜人。 “以前那位守夜大爷呢?” “你说老孙啊,他早就没干,不知道去哪里了。” 老孙?何平这才想起还从没请教过那位大爷的姓名…… 第三部(完) |
终于发完了,手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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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看,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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